拂尘残柄上的青光还在流转,如同夜河底沉浮的星子。玄阳指尖轻触那道裂口,不再追问来信之人是谁,也不再思索信号背后的真假。他已明白,有些事不必追根,只需应缘。
就在此时,一缕气息自天外垂落。
不带威压,亦无声响,只是天地间忽然多了一种“存在”——如晨雾初散时,山巅突现一道人影,谁也不知他何时立于此处,却分明一直就在那里。这股气息拂过眉心,未入识海,却让神魂微微一震,仿佛有钟声在极远处敲响,听不真切,却令人心意澄明。
他知道,是师父召他。
玄阳缓缓起身,衣袍未动,身形已从崖台消失。下一瞬,他立于太极殿前。
殿门未开,也无需开启。他踏步而入,足下无痕,殿中紫气如云卷舒,中央云台之上,老子静坐如常,双目微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没有言语,也没有手势,但玄阳已然明白此行之意。
三清之中,元始主定,通天主变,而老子守中。今日截教布万仙阵,欲以众生之力逆改封神之局,此举虽出于护道之心,却已动摇天地根基。若任其演化,杀劫将起,洪荒再陷血火。
而他,被命前往阵前劝阻通天教主。
玄阳低头,双手合于胸前,躬身一礼:“弟子愿往。”
话音落下,殿内紫气轻轻一荡,随即归于平静。老子依旧不动,也不答,仿佛从未曾传召。可玄阳知道,这一去,已是定局。
他转身走出太极殿,手中拂尘残柄微微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遥远的气息。他没有停留,一步踏出,身形化作流光,直掠东方天际。
万里之外,东荒绝域。
黑云压顶,不见日月。大地龟裂,沟壑纵横,无数截教弟子列阵而立,层层叠叠,宛如潮海。他们手持法器,脚踏符纹,口中诵念着古老的咒言,声音汇聚成洪流,冲撞九霄。阵眼高台矗立中央,通体由陨铁铸成,刻满剑痕与符印,其上一人负手而立,青衫猎猎,背对苍穹。
正是通天教主。
玄阳落于阵前百丈之处,脚下虚空凝实,万灵拂尘轻扫一圈,周身气息如水般铺开,不扰阵势,却悄然化解了扑面而来的煞意。他并未上前,只是静静站着,目光穿过重重人影,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
片刻后,通天教主缓缓转身。
他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剑锋。“符衍师弟,你也来了?”
玄阳点头:“师兄,我奉师命而来。”
“劝我收阵?”通天教主朗声一笑,笑声震动四野,“万仙齐聚,气运所钟,天机昭示此战必兴。你一人前来,是要以符止戈?”
“非止戈。”玄阳声音平静,“是问一句——此劫,当兴,还是可止?”
“哈哈哈!”通天教主仰天大笑,手中青萍剑猛然出鞘半寸,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撕裂厚重乌云,露出一线星空倒悬之景。“你修符道,讲究顺应天意,可曾见哪一道符,能挡住命运之轮?今日我布此阵,非为私怨,而是为截教万千门徒争一线生机!若天不容我,那便斩了这天!”
玄阳望着那片被剑气劈开的夜空,沉默片刻。
他知道,眼前这位师兄心意已决。但他也知道,真正的符道,不在纸上,不在口中,而在行动之间。
他闭上双眼。
识海深处,那一道尚未启用的“活符”缓缓苏醒。它不像以往符箓那样规整有序,反而像一颗种子,在黑暗中悄然呼吸,等待破土的时机。这不是用来攻击或防御的符,也不是预言或镇压之符,它是对符道本质的一次重写——符不是工具,而是感知,是回应,是与天地共震的脉搏。
当他再次睁眼时,目光已不再停留在通天教主身上,而是投向整个万仙阵。
阵势浩大,气势如虹,可在他眼中,却显露出一丝异样。那些连接弟子与阵基的符纹,并非完全自发运转,而是被某种外力牵引着节奏。更深处,几处关键节点的能量流动呈现出不自然的滞涩,像是被人提前埋下的引线,只待一点火星,便会引爆整座大阵。
这不是纯粹的截教意志。
有人在借万仙阵之名,推动更大的劫数。
玄阳心中警兆顿生,但他面上不动声色。
“师兄。”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高台,“你说符道无力逆天,可曾想过,真正可怕的,不是符不能改命,而是有人早已篡改了‘天命’本身?”
通天教主眉头微皱:“你这话何意?”
“昨夜,我修复封神预言符时发现,其中信息已被悄然扭曲。”玄阳缓缓说道,“细微偏差,足以误导全局。若连预示未来的符都能被改动,那今日所谓‘天机昭示’,又如何确定不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幻象?”
“你是说……有人在操纵这场劫数?”通天教主冷笑,“你以为我会分辨不出自家阵法的真伪?我亲手所布,每一笔皆出自本心,岂容他人染指!”
“正因出自本心,才最易被利用。”玄阳向前一步,“真正的阴谋,不会强行破坏,而是顺着你的意愿,推波助澜。让你以为自己在抗争命运,实则一步步踏入他人设下的因果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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