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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礼者在前方沉默地行进，它的黑曜石足履踏在古老通道粗糙的地面上，竟几乎不发出声响，只有那庞大身躯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以及体内深处传来的、极其低沉的齿轮运转嗡鸣。它所开辟的这条通道，显然并非方舟标准设计的一部分，墙壁并非光滑的合金，而是某种暗沉的、带有天然纹理的岩石与金属混合结构，上面偶尔能看到极其古老、风格迥异于现代方舟的简略刻痕与符号。
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万古尘封的气息，静滞能量的浓度反而比外面的观测站要低一些，但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规则波动弥漫在四周，让帝壹的逆熵烙印感到一种淡淡的、如同面对历史本身的压迫感。
“它在带我们去哪里？”洛璃压低声音，警惕地注视着前方那高大的背影，手中的枪管残骸始终处于半激发状态。被迫将自身安全寄托于一个目的不明、力量恐怖的远古造物，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熵烬能轻易追踪到的地方。”帝壹低声回应，目光扫过两侧墙壁那些陌生的刻痕，“忒弥斯，能分析这些结构和符号吗？”
“…通道材质数据库无匹配记录，类似方舟奠基时期使用的原始复合岩金，但在现有结构图中完全找不到这条通道的标注。”忒弥斯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符号系统过于古老残缺，无法有效解读，只能模糊判断与初代文明的早期信仰或基础工程标记有关。小心，这里似乎完全独立于我的监控网络，我无法提供更多环境预警。”
连忒弥斯都无法认知的区域？帝壹的心微微下沉。这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外部信息的支持，真正意义上的“盲人摸象”。
苏晚的状态相对平稳，新获得的力量似乎逐渐适应，体表的晶化甲胄流光内敛。她偶尔会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通道墙壁，眉心的光纹微微闪烁，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墙壁里…有很微弱…很古老的…能量流动…像沉睡的脉搏…”她传递着模糊的意念。
不知走了多久，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于巡礼者身上暗蓝符文的光芒——是一种柔和的、稳定的白色冷光。
巡礼者毫无停顿地向着光芒走去。
光芒的来源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简单的石台，天花板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冷光的石头，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照明技术。石室内部空无一物，只有对面还有另一个通道出口。
然而，吸引帝壹目光的，是石室一侧墙壁上，一道深深的、边缘极其光滑的斩痕！这斩痕绝非天然形成，也不是能量武器所致，更像是由某种极其锋利的实体刀刃瞬间劈砍而出，甚至深入了岩金墙壁近半米！斩痕处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锐利意蕴，经年不散。
“好可怕的斩击…”洛璃也注意到了那道痕迹，瞳孔微缩。以她的战斗经验，完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力量和武器能造成这种效果。
巡礼者在经过那道斩痕时，脚步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停顿，那没有面孔的头颅微微偏向斩痕的方向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引领他们穿过石室，进入了另一端的通道。
这个细节被帝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巡礼者，似乎并非完全没有“情绪”或者说“记忆”？
新的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而且开始出现岔路。巡礼者毫不犹豫地选择着方向，仿佛脑中有一张精确的地图。
又前行了约半个小时，期间经过了数个类似的空石室或岔路口，直到前方再次出现亮光，并且传来了隐约的、流水的声音？
走出通道口，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微微一怔。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边缘。一条宽阔的地下河在洞底奔腾流淌，河水竟然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了整个洞穴。河面上架设着一座看起来颇为简陋、却异常坚固的石桥，通向对岸。对岸的山壁上，可以看到一些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洞口，里面闪烁着些许灯火的光芒。
更重要的是，帝壹手中的密匣，到了这里之后，其表面的光芒闪烁频率明显加快，并且微微发热，仿佛在激动地回应着什么。
“这里有人？”洛璃难以置信地低语。方舟深处，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有活水、甚至可能有人居住的古老洞穴？
巡礼者在河边停下脚步，转向三人，宏大的声音响起：
【临时安全区已抵达。此区域受古老协议保护，熵烬主力一时难以触及。仲裁程序所需数据核验将在此进行。请等待。】
它说完，便如同真正的雕像般矗立在河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似乎进入了低功耗的“核验”状态，不再理会三人。
等待？核验需要多久？帝壹眉头紧锁。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被动等待上。而且，对岸那些洞口里的灯火，以及密匣的异常，都表明这里绝非只有他们。
“我们不能干等。”帝壹压低声音对洛璃和苏晚说，“核验结果难料，必须主动寻找其他出路或信息。对岸可能有人，密匣的反应也很奇怪。”
“同意。”洛璃立刻响应，“我过去侦查一下。”她的潜行和侦查能力是最强的。
“小心。”帝壹点头，同时示意苏晚保持安静，注意巡礼者的状态。
洛璃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踏上石桥，身影迅速融入对岸的阴影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巡礼者毫无动静。地下河哗哗流淌。帝壹和苏晚紧张地等待着。
大约十分钟后，洛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桥头，对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帝壹和苏晚立刻小心地穿过石桥，与洛璃汇合。
“怎么样？”帝壹急问。
“确实有人，数量不多，大概十几个，看起来像是…幸存者？但装备和状态都不错，不像普通船员。”洛璃语速很快，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奇，“他们占据了一个最大的洞穴，里面有简单的居住痕迹和…一些看起来很高精尖的通讯及监控设备，与这个古老环境格格不入。我没敢靠太近，但他们似乎…发现了我，却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有点像在等我回来报信？”
被发现却没有敌意？帝壹心中疑惑更甚。
就在这时，从最大的那个洞穴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沧桑，眼神锐利而沉稳，穿着一身适应恶劣环境的灰色作战服，外面随意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外套。他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步伐稳健，径直向着三人走来。
在距离他们约五米处，他停下脚步，目光快速扫过帝壹眉心的烙印、苏晚晶化的躯体，最后落在帝壹手中的密匣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看来密匣找到了真正该拿它的人。”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是凯德，‘守夜人’小队的指挥官。刚才在观测站附近和熵烬的走狗们干架时，就监测到那边有异常剧烈的规则冲突和静滞能量爆发，果然是你们。”
守夜人！果然是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帝壹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洛璃的手也悄然按在了武器上。
凯德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戒备，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长话短说。我们是一群不愿意屈服于熵烬所谓‘净化’的抵抗者，主要由前安全部队成员、工程师和一些知晓内幕的研究员组成。我们躲藏在方舟的这些古老缝隙里，尽可能多地拯救幸存者，同时寻找对抗熵烬的方法。”
他指了指周围的洞穴：“这里是一处未被记录在案的初代遗迹，我们称之为‘避风港’。它受到某种古老力量的庇护，熵烬的意志难以完全渗透，但也不是绝对安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帝壹手中的密匣：“那个东西，是我们一位牺牲的同志冒死从‘蔚蓝之路’核心实验室带出来的。我们一直无法破解它，只知道它关系到初代的一个重大秘密。后来我们小队在一次行动中被熵烬部队伏击，负责携带它的队员不幸牺牲，密匣也遗失了。没想到被你们找到了。”
帝壹快速消化着这些信息。抵抗组织？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
“你们刚才说需要支援或情报共享？”帝壹试探着问。
“没错。”凯德点头，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原本计划袭击第七扇区的一个熵烬能量中转站，但行动暴露了，引来了大批净化者。刚才的交火就是为了摆脱追兵。我们损失了两个人，才勉强逃到这里。”
他顿了顿，看着帝壹：“你们能引发规则冲突，甚至…惊动了‘巡礼者’（他显然认出了河对岸那个黑影），绝对不是普通人。熵烬正在方舟内大规模搜捕所有‘异常个体’和潜在威胁，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合作，或许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合作？帝壹心中一动。这确实能极大补充他们紧缺的人手和信息。但他看了一眼对岸如同雕像般的巡礼者，低声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有点…复杂。那个巡礼者，它正在对苏晚进行仲裁。”
凯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仲裁？麻烦了。巡礼者是初代的古老执法单元，它们的逻辑核心只有绝对的法理，极难沟通。一旦仲裁判定为‘错误’，它会毫不留情地执行清除。”
“有什么办法能影响或终止仲裁吗？”帝壹立刻追问。
凯德摇了摇头：“很难。除非能提供颠覆性的证据，或者…拥有比它更高的权限。但初代监理会和‘持秤者’早已消失…”他话锋一转，“不过，或许有个地方能找到点线索。”
“哪里？”
“‘最终保险库’。”凯德压低了声音，“我们追查‘蔚蓝之路’计划时，发现这个疯狂的基因改造项目背后，似乎还隐藏着另一个目的——有人试图用改造后的‘静滞亲和体’作为‘钥匙’，去打开那个传说中的‘最终保险库’。据说那里封存着初代文明最黑暗的秘密和一些…被禁止的强大遗产。密匣里的数据，加上你手里的‘钥匙’，或许就是关键。”
最终保险库！又是这个地方！而且与“钥匙”和密匣直接相关！
帝壹感觉所有的线索正在慢慢交织在一起。
“你知道保险库在哪里？”帝壹紧紧盯着凯德。
凯德却摇了摇头：“没人知道确切位置。传说它深藏在方舟最核心、最危险的区域，入口被多重加密和防御机制保护。甚至有人说，它根本就不在正常的空间维度里。”他话锋一转，“但是，密匣既然对这里有反应，或许‘避风港’就隐藏着某种线索？毕竟，这里也是初代遗迹。”
帝壹举起密匣，确实，到了这片洞穴区域后，密匣的闪烁和发热更加明显了。他尝试再次激活它。
嗡——
密匣投射出的光幕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显示的不再是数据或影像，而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线条构成的三维结构图！结构图的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与他们所在洞穴环境隐隐对应的立体模型！而在模型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原本黯淡的光点，正在随着密匣的靠近而逐渐变亮！
“这是…‘避风港’的结构图？那个光点是…”凯德惊讶地凑近观看。
帝壹立刻拿着密匣，向着光点指示的方向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穿过几个较小的洞穴，最终来到了一个死胡同。面前是一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岩壁。
但密匣上的光点在此刻亮到了极致！
帝壹尝试着将手中的暗金“钥匙”靠近那面岩壁。
就在钥匙即将触碰到岩壁的瞬间——
钥匙表面的复杂凸起和凹槽突然亮起微光，与之对应的，岩壁上竟然也浮现出了无数同样复杂、完全匹配的发光纹路！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某个锁具被打开。
紧接着，整面岩壁，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更加古老和冰冷气息的阶梯！
一股远比巡礼者身上更加苍茫、更加沉重的规则波动，从阶梯深处弥漫上来！
密匣投射出的结构图也骤然变化，显示阶梯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独立的空间结构，其中心标注着一个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符号——一个被锁链缠绕的天平！
最终保险库的入口？！竟然真的隐藏在这里！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呆了。
然而，就在此时——
呜——呜——呜——
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突然从凯德腰间的一个通讯器中响起！
凯德脸色骤变，立刻拿起通讯器：“怎么回事？！”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头儿！不好了！熵烬的大部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定位到了‘避风港’的大致区域！正在从多个方向强行突破外围屏障！数量太多了！我们顶不了多久！”
熵烬竟然在这个时候大规模攻来了？！
几乎是同时，河对岸那一直如同雕像般的巡礼者，眼中的光芒猛地亮起！它似乎也接收到了外界的剧烈变化，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大规模武力冲突波及安全区。仲裁环境遭到破坏。根据紧急条例，仲裁程序无限期暂停。清除协议暂缓执行。本单元将优先应对外部威胁。】
它竟然暂时放过了苏晚！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来的通道方向，符文矩阵亮起，似乎准备去拦截熵烬的部队！
前有熵烬大军压境，后有刚刚发现的、通往未知之谜的阶梯。
危机与机遇，再次以最激烈的方式同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