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地上还有水坑,映着码头的灯。
陈岸站在声呐操作间的门口,手还抓着门把。他穿着白色防护服,袖口沾了泥,胸前口袋露出半截密封袋,里面是紫色粉末。他没管这些,先进屋打开了声呐仪。
屏幕亮了,波形图开始跳动。
屋里没人,周大海不在。他坐下,插上存储卡,调出昨晚放在海底的监听记录。那地方靠近赵有德常去的锚点,他一直怀疑有人在水下说话,躲人耳目。
音频进度条开始走。
几秒后,一个声音出来了:“赵支书,这批批文……”
是王麻子的声音。
陈岸手指顿住了。
可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没了,像被掐断。后面全是杂音,像是风吹铁皮。
他皱眉,动手调整频率,试了几个都不行。信号被压住了,不是机器问题,是有人干扰。
他盯着屏幕,脑子转得快。这种屏蔽不常见,但能破解。如果增强接收灵敏度,也许能把声音找回来。
他正要拆机盖检查线路,忽然听到一声提示音:
【签到成功:深海声呐增强模块】
他动作一停,低头看手腕。系统印记有点烫,像晒过的石头。他知道,这是奖励来了。
不用看说明,功能直接出现在界面。他点开新选项,选了“频段穿透模式”,重新扫描海底信号。
三秒后,音频恢复了。
王麻子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清楚多了:“赵支书,这批批文的事,港商那边催得紧。”
赵有德慢悠悠地说:“急什么,等风浪一起,船一沉,账本就没了。”
“可陈岸那小子盯得紧,他手里还有录音笔。”
“录音笔?”赵有德笑了,“他以为一段录音就能翻天?我跟港商的交易,哪次留了字据?都是水底下说的,船都不靠岸。”
王麻子压低声音:“那这次……真要弄成‘意外’?”
“风大浪高,谁说得清。”赵有德语气轻松,“只要七号油轮按时进港,货一卸,钱一分,这事儿就完了。”
录音到这里结束。
陈岸把这段听了三遍,确认每个字都清楚。他拔下存储卡,塞进备用磁带机,按下复制键。
机器嗡嗡响起来。
这时门被推开,陈小满冲了进来。她跑得满脸通红,辫子散了一根,手里紧紧抓着算盘。
“哥!”她喘气,“赵秀兰在西码头卸货,全是冻箱,没走报关!”
陈岸抬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分钟前!我路过看见她指挥人搬箱子,外面印的是水产标签,可我敲了敲,声音不对,不像装鱼。”
陈岸眼神一沉,立刻把刚拷好的磁带抽出来,塞给妹妹。
“拿去妈祖庙。”他说,“找广播员老李叔,让他播三遍,别停。”
陈小满接过磁带,问:“就说这个?”
“就说你听到的。”陈岸站起来,“让全村人都听听,赵支书是怎么安排‘意外’的。”
她点头,转身要跑。
“等等。”陈岸撕下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这是录音时间戳,万一有人说假的,你就把这个念出来。”
陈小满接过纸条,塞进算盘夹层,转身冲出门。
外面传来她跑远的脚步声。
陈岸坐回椅子,戴上耳机,打开声呐实时画面。他现在要盯住七号油轮。录音里提到它,说明它是关键。
屏幕上出现几个移动光点,其中一个标着“Y7”,正从外海慢慢驶来。速度很慢,像在等什么。
他放大轨迹线,发现它没走常规航道,反而往北边浅水区靠。那里平时没人去,底质复杂,容易藏东西。
他记下坐标,写在自己的本子上。
门外传来说话声。
两个渔民路过窗口,声音飘进来。
“刚才庙里喇叭响了,放的是啥?”
“赵支书和王麻子说话啊,说要搞风浪沉船。”
“真的假的?听着挺像的。”
“你不信?老李叔说了,录音是从海底下捞上来的,还能造假?”
“那低保的钱呢?是不是也被他们吞了?”
“我听我婆娘说,去年报上去的救济名单,根本没发钱。”
议论声越来越多。有人停下听广播,有人蹲在地上抽烟讨论。
陈岸没回头,继续盯着屏幕。
Y7油轮又动了,拐了个弯,朝废弃浮桥方向去了。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画了条虚线,标出它可能停靠的位置。那边水深不够,大船靠不了岸,除非有小艇接应。
他正想着,耳机里突然响起短促的滴滴声。
是信号异常提醒。
他调出频谱图,发现有一段加密通讯正在传输,频率很低,普通人听不到。这种技术一般用在远洋船上,为了避开监管。
他启动增强模块的追踪功能,尝试解码。
数据一点点还原。
几秒后,跳出一行字:【检测到语音包,内容为“货物已备,等待接头”】
发送时间:五分钟前。
来源:Y7油轮驾驶舱。
陈岸把这条信息记下,顺手拍了张照片,存进胶卷盒。他现在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但每多一条,对方就越难翻身。
外面天色变亮,码头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围在妈祖庙外听广播。第三次播放时,人群里爆发出骂声。
“赵有德真敢干啊!拿我们当傻子耍?”
“我弟弟去年就是在那场‘意外’里没的,原来是他故意安排的!”
“查!必须查到底!”
几个年轻渔民撸起袖子要往村委会走,被年长的拦住:“别冲动,先等陈岸发话。”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操作间。
陈岸听见了,没说话。他把声呐仪的警戒范围扩大到五百米。他不想打草惊蛇,现在每一步都要稳。
Y7油轮停下不动了。
离岸边三百米,正好在声呐覆盖边缘。
他切换到热成像模式,发现船尾有几个人影在动,像在放小艇。图像模糊,看不清脸,但动作很快。
他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西区观察点,有人看到船吗?”
等了几秒,传来回应:“有一艘蓝色快艇刚离岸,往Y7去了,挂着捕鱼旗。”
“记下编号。”
“是,137号。”
他把编号填进记录表,标上时间和位置。这套流程他做过很多次,从不出错。
十年前他在公司做审计,就是靠这种细节挖出问题账目。现在他用它对付贪官和走私犯。
不一样的是,以前是为老板赚钱,现在是为普通人争一口公道。
广播还在响。
第四遍了。
有人说该停了,有人说还得再播。
陈岸没管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Y7油轮上。
突然,声呐捕捉到水下动静。
不是鱼群,也不是潮水。
是一阵金属碰撞声,来自船底下方。
他放大音频波形,提取频率,比对数据库。
三秒后,弹出结果:【疑似集装箱挂钩松脱】
也就是说,他们在水下卸货。
不是靠岸,不是转运,是直接把箱子沉下去。
等风浪一起,箱子随水流走,谁也找不到。
他冷笑一声,把这段音频单独保存,命名为“证据04”。
然后他站起身,背上包,把所有资料收好。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下一步得有人去实地盯着。
他刚拉开门,撞上一个人。
是村里的老会计,姓刘。
“陈岸,你可得小心。”老头喘着气,“我刚看见赵秀兰往支书家跑了,脸色不对劲。”
陈岸点头:“我知道了。”
他绕过老人,走出操作间。
码头上人声嘈杂,广播声、议论声混在一起。阳光照在湿地上,反着光。
他站在台阶上,看向远处的海面。
Y7油轮静静停在那里,像一头等着猎物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