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小了一点。
陈岸站在实验室门口,扶着门框喘气。他刚才追救护车跑了两百米,腿很累。他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全湿了。水从胶鞋里流出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屋里灯亮着。
周大海坐在角落的小木凳上,嘴里叼着半截烟,没点。他抬头看了陈岸一眼,没说话,把烟拿下来夹在耳朵后面。
“人没追到?”他问。
陈岸点头,走进来,顺手关门。他从衣服内袋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一眼。“深海焊接技术”这几个字被雨水泡得有点模糊。
“他们不会让马明远活太久。”他说。
周大海冷笑:“你救了人,他们反而要灭口?这世道真乱。”
陈岸不说话。他走到实验台前,把纸折好,压在玻璃片下面晾着。桌上放着几个试管,烧杯里还有点粉色粉末,是昨天在海边签到时系统给的。提示说这是“珊瑚催化剂”,能提高燃料效率。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快两点了。
“再来一次。”他说。
周大海皱眉:“你刚从火场回来,身上还烫,现在又要试?”
“越快越好。”陈岸打开燃油罐,用小勺舀了一点珊瑚粉进去,“马明远今晚出事,说明他们怕了。怕我们知道太多。光有资料不行,得做出成果。”
说完,他拧紧盖子,摇匀,接上测试仪。
滴的一声,屏幕上跳出数字:【催化效率提升37%】
成功了。
他松了口气,手指敲了下桌子。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陈岸眼神一沉,伸手去拔插头。可已经晚了。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
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冲进来。带头的那个直接扑向实验台,抓起一根试管就往地上砸!
玻璃碎了,液体溅了一地。
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冒出来。
陈岸往后退一步,手臂被液体碰到,皮肤马上变红。
“操!”他低声骂。
那人还想砸第二个试管,陈岸猛地扑上去拦。两人撞在一起,椅子也被撞翻。
“住手!”周大海吼了一声,人已经站起来。
他动作很快,抄起墙角的渔网甩出去。
网兜罩住那个混混,网绳上的贝壳边缘锋利,划破对方手臂,当场出血。
那人叫了一声,松了手。
另一个想去扶,脚下一滑,踩到地上的酸液,摔倒在地,裤子开始冒烟。
“洪叔!冷库钥匙!”陈岸大喊。
话音刚落,门边传来响动。
洪叔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一串铜钥匙。他二话不说,挑出一把扔过来。
钥匙在空中转了一下,陈岸伸手接住,转身冲向角落的应急柜。
柜门打开,里面挂着一套白色防护服。
他快速脱掉外衣,套上防护服,拉链拉到脖子。出来时,手上戴了橡胶手套,脸上也戴了护目镜。
几个混混愣住了。
刚才还占便宜,现在被打得措手不及。
周大海一脚踩住渔网,低头看那个受伤的人,冷笑:“你是赵有德派来的吧?不敢正面对抗,只会偷袭?丢不丢人?”
那人捂着手臂,咬牙不说话。
陈岸蹲下,捡起没被打坏的记录本,检查数据还在不在。他又看地上的残渣,弯腰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玻璃碎片,上面沾着一点紫色粉末。
“这不是我用的粉。”他低声说。
周大海凑过来:“什么意思?”
“我用的是粉色的,这个是紫的。”陈岸把碎片举到灯下,“有人换了东西。”
洪叔走过来,拿起放大镜看了看,忽然开口:“这颜色……我见过。”
两人都看向他。
洪叔盯着那点粉末,声音低了些:“三十年前,渔汛最好的那年,船上用的燃料添加剂,就是这种颜色。后来禁了,说是伤机器。”
陈岸心里一动。
他还想问,突然听见外面有车声。
车灯照进窗户,屋里亮了一下。
“不止一辆车。”周大海眯眼看窗外,“至少三辆,往码头去了。”
陈岸站起身,把记录本塞进防护服内袋,又把玻璃碎片装进密封袋。
“他们是想转移我们注意力?”周大海问。
“不是转移。”陈岸摇头,“是调虎离山。这些人来砸实验室,就是为了拖住我们。”
他看向洪叔:“您能不能联系县里的技术科?把这份样本送检,不能经别人手。”
洪叔点头:“我认识水产局的老李,他明天值班。”
“不能等明天。”陈岸说,“今晚就得送。他们敢动手,说明背后的人急了。再拖,证据可能没了。”
洪叔沉默两秒,转身往外走:“我去打电话。”
门关上后,周大海看着地上的乱七八糟,吐了口唾沫:“赵有德真是疯了,连实验室都敢砸?”
“不是为了科研。”陈岸蹲下收拾剩下的试管架,“是为了钱。我们做出这个,一条船一年省两万油钱。十艘就是二十万。他们吃空饷的日子到头了。”
周大海咧嘴一笑:“那你这不是搞技术,你是断人财路啊。”
陈岸没笑。他把最后一支完好的试管放进保温箱,锁好。
这时,被渔网困住的混混动了一下,嘴里嘟囔:“你们……撑不了多久……上面还有人……”
周大海一脚踩住他肩膀:“谁上面?赵有德?还是港商?”
那人闭嘴,眼神闪躲。
陈岸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举起密封袋:“你手上也有这粉末。要不要让技术科查查,你碰过什么?”
混混脸色变了。
他想抽手,却被网绳勒得更紧。
“我不知道……是别人给我的瓶子……让我倒进去……”
“倒进哪里?”陈岸问。
“就……就那个燃油罐……”
外面车声渐渐远了。
陈岸盯着他,慢慢站起来。
周大海松开脚,把他提起来靠墙站着:“你说的瓶子呢?”
“扔了……在码头西边的垃圾桶……”
陈岸和周大海对视一眼。
“西边?”周大海皱眉,“那是废弃船厂。”
陈岸已经走向门口。
“去看看。”他说。
周大海抓起外套跟上去:“等等,你穿成这样去?”
“正好。”陈岸拉开门,“穿着防护服,不怕污染。”
雨基本停了,地上全是水坑。
两人一前一后往码头西边走,脚步踩得水花四溅。
快到废弃船厂时,陈岸突然停下。
前面有个垃圾桶倒在地上,周围散落着碎玻璃。
他蹲下,用手电照了照。
在湿漉漉的垃圾堆里,有一半没烧完的纸条,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氰化物处理专用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