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光没了。
陈岸站在水里,背包上的红灯一闪一闪。他没动,先摸了摸胸口。那张纸还在,边角湿了一点,但字应该没糊。他松了口气,小声说:“还好。”
水已经到了大腿,很冷。他抬头看上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周大海在上面。刚才有蓝光照过墙,他就明白了。
“老周,”他大声问,“服务器在哪?”
话刚说完,一道红光从天花板的裂缝照下来,打在对面墙上。那里出现一个红色方框,一直在闪。
“我看到了。”陈岸往前走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子,把背包拿下来,拉开拉链,取出录音机,塞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他又拿出手机,没有信号,但屏幕还能亮。他用手机照那面墙,发现红光标记的地方有一条细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墙不对。”他说,“里面是空的。”
他用手敲了两下,声音闷闷的。
“小满!”他对着耳机喊,“你听得到吗?”
几秒后,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哥……我在……电源线……右边第三根……别碰绿色的……”
他看向墙角的电箱。水正一滴一滴落在金属盖上。他走过去蹲下,看着那一排电线。绿色的那根缠着胶布,明显被人动过。他避开那根,指着旁边一根棕色的线。
“是这根吗?”
“对!就是它!”
他立刻拿出刀,剪断那根线。
“嗤——”
一声轻响,墙里的服务器闪了一下红灯,接着整个地方的灯都灭了。只有背包上的红灯还在闪。
“搞定了?”他问。
“还没。”耳机里传来洪叔的声音,有点沙哑,“这只是外面的电。主控台在你左边三米,有个插口,八针的老式接口,我以前用过。”
陈岸转头看去。果然,墙边有个小孔,藏在管子后面。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大小正好。
“钥匙能用吗?”
“试试。”
他把洪叔给的铜钥匙串递过去。洪叔那边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全……插进去……别怕卡……用力就行……”
陈岸咬牙,一把把钥匙全塞进插口。
“咔哒。”
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墙上的屏幕突然亮起,跳出一行字:
【认证失败,系统重启中……】
他还来不及反应,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还挺能折腾。”
是陈天豪。
陈岸猛地转身。那人站在高处,西装还是干的,脸上带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抬手扯了扯领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遥控器。
“到此为止了。”他说完,按下了按钮。
嗡——
整面墙的服务器开始震动,红灯连成一片。空中出现了画面,有渔村码头,有办公室走廊,还有他第一次签到的海滩。
“这是什么?”他问。
“你的过去。”陈天豪说,“也是我的记录。你捡的第一只鲍鱼,穿破的第一双鞋,救下的第一条虎鲸……都在这里。”
陈岸盯着那些画面,心跳加快。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事他记得,但不是这样。它们被剪过,被打上了标签,像文件一样存着。
“所以我在被监视?”
“不只是监视。”陈天豪笑了,“你是第一个激活‘赶海签到系统’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你能连续签到三年吗?因为系统在学你。而你,在帮我完善它。”
水又涨了,已经到了腰部。
陈岸没动。他看着对方,脑子里飞快地想。三年,一百八十七次签到,二十三项技能,六件关键物品……这些数字太准了,不像威胁,像报告。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他问。
“启动自毁。”陈天豪摊手,“数据不能留,你也一样。十分钟之后,这里会被压碎,什么都剩不下。”
“你就确定我能被毁掉?”
“你不是靠签到活下来的吗?”陈天豪盯着他,“可现在,签到系统已经变了。它在响应别的信号——比如你胸口那个疤。”
陈岸低头看手。掌心还在流血,但胸口的旧伤疤,也就是签到印,正在发烫。
“你说它在听谁的?”
“还能是谁?”陈天豪冷笑,“是你自己。你以为你是主人?其实你是接收端。每次签到,都是上传数据。而接收的人……”
他停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是我。”
说完,他抬手,撕下左脸的一层膜。
不是血,也不是肉,是一张薄片。撕开后,露出另一张脸。
陈岸愣住了。
这张脸他太熟了。
加班时,那人给他泡咖啡,说:“小陈,别太拼,身体要紧。”
台风天堵车,他开车送他回家,聊了半小时渔业政策。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楼顶,拍着他肩膀说:“项目快成了,再坚持一下。”
那是他前世的导师。
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怎么可能……”他低声说。
“怎么不可能?”对方笑了笑,声音还是温和的,眼神却很冷,“你死那天,正好是系统上线第一天。我们选了十个意识体测试,九个当场崩溃,只有你活下来了。你不是运气好,是你本来就要活着。”
水已经到了胸口。
陈岸后退一步,背靠墙。他呼吸有点难,不是因为水,是因为脑子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意外穿越,靠系统改变命运。可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那我妈呢?我妹呢?我弟呢?”他声音低了,“那些人,那些事,都是假的?”
“人是真的。”导师说,“经历也是真的。但我们给了你一个剧本。你知道你为什么爱看航海日志?因为是我们放进去的。你知道你为什么总去那片礁石区签到?因为那里有信号增强器。”
他走近几步,“你不是主角,陈岸。你只是最合适的数据点。你现在拿了第五把钥匙,越界了。所以我必须清零。”
陈岸没说话。
他低头看手,又看胸口的印。越来越烫,像要烧起来。
“你说我是接收端?”他忽然抬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接收端也能反过来连?”
导师皱眉。
“什么意思?”
陈岸没答。他抬起手,直接按在胸口。
印记突然亮了。
不是红,也不是蓝,是一种白光,像月光下的海水。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最后在他眼睛中间聚成一点。
“你……”导师后退半步。
整个地方剧烈晃动。
墙上的红灯疯狂闪烁,空中的画面开始扭曲、断裂。那些影像不再安静播放,而是被拉向陈岸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导师吼道。
“你说我是样本?”陈岸开口,声音变了,“那你也该知道,样本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实验就作废了。”
他抬起手,指向服务器。
一道光从指尖射出,打中主机。
“轰——”
屏幕爆出火花,所有画面消失。只有背包里的录音机,轻轻震了一下。
导师脸色变了。
他冲向控制台,疯狂按遥控器。没用。系统失控了。
“你做了什么?”他嘶声问。
“我没做什么。”陈岸站直身体,水已淹到下巴,“我只是告诉系统——它的主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