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球插在焦土里,一动不动。陈岸的手还放在上面,指尖微微发亮,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渗出来。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就那样站着。
天上挂着五道裂缝。
一道在渔村方向,边上沾着泥和鱼鳞;一道在北冰洋,外圈结了霜;南洋那道飘着湿气;总部大楼前的裂缝闪着电火花;最后一道在深海,黑乎乎的,看不到底。
周大海站在渔村那边。他的机械义眼录下了刚才的画面——火场被珊瑚围住,暴徒退到码头边,船还在冒烟。他抬手摸了摸眼睛,视频自动保存了。
洪叔蹲在北冰洋的浮冰上,试了试脚下的桥是不是结实,才站起来。他看了看腰间的钥匙串,是铜的,旧了,但还能用。风吹过来,钥匙轻轻晃。
赵秀兰靠在南洋的礁石上,快艇沉了一半,剩下的人正往回游。她没看他们,只盯着眼前的裂缝。金笔别在衣领上,没拔出来。
陈小满站在总部电梯前,手指停在算盘珠上。她没再拨,因为珠子自己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五”字。她眨了眨眼,没去碰。
这些画面同时出现在陈岸脑子里。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用耳朵听到的。他能感觉到他们的位置,就像小时候放风筝,线一紧就知道风筝飞高了。
系统提示响了:“生态改造术(全球级)触发成功,奖励:时空感知术。”
声音很短,说完就没了。
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脑袋嗡嗡响,像被人敲了一锤子。五个地方的事全涌进来——周大海闻到的焦味、洪叔踩冰的声音、赵秀兰后背湿衣服的感觉、陈小满算盘上的灰尘味、还有深海传来的震动。
太多了。
他咬牙,把手按进土里。掌心碰到一块碎玻璃,划了一下,有点疼。这点疼让他清醒了些。
他想起第一次签到那天,系统给了他一双防滑胶靴。那天他在滩涂摔了三跤,最后一次爬起来时,海水刚好漫过脚面,耳边响起“今日签到成功”。
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差不多。
都是突然多了点东西,塞进身体里,得慢慢适应。
他闭上眼,把各种声音分开——潮声归潮声,风声归风声,心跳归心跳。他找到最稳的那个节奏,是虎鲸的叫声。那声音一直都在,从海底传来,穿过岩层,钻进耳朵。
脑子清楚了些。
他睁开眼,看见五道裂缝比刚才更清晰了。
每道缝都像一张嘴,张着,等着人说话。
他不想先开口。
可就在他看着深海那道缝时,眼前一闪。办公室的灯亮了,电脑弹出通知:“项目延期,扣除绩效。”那是他前世的事,老板坐在椅子上转笔,头都没抬。
接着画面变了,一辆车撞上护栏,安全气囊弹出来,他听见自己喘不上气。
然后是他自己,站在对面那道裂缝前,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上有同样的疤,冷冷地说:“你真觉得自己能管好这玩意?”
他摇头。
不是对谁,只是想甩掉那些画面。
他知道这些不是真的。
他把手贴在胸口,签到印记在发光,不烫。这次不一样,像是连上了什么东西。
他不再看脸,只看裂缝本身。
深海那道缝周围有波动,频率很熟。他记得这个——527章那次,他在热泉口挖出金条,系统说同位素匹配。那种金属共振,和现在的一样。
对方用了同样的技术。
而且离得不远。
他正想着,骨子里突然传来一句话:“你以为赢了?”
是副总的声音。
他没动。
“这才刚开始。”声音落下,深海那道缝边上走出一个人影。
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把铜钥匙。
背对着他,不说话。
陈岸盯着那人,手指慢慢收拢。
金属球震了一下。
钥匙在里面转了个角度。
他拿起通讯器,按下按钮:“你们听得到吗?”
没人回应。
他又说:“不管能不能回应,我知道你们在。”
说完,他把手从胸口移开,按在金属球上。他调出一段频率,是最初虎鲸回应他的那段声波。短,急,带拐弯。他让这段信号顺着地下水流,往五个方向送。
几秒后,五个人几乎同时有了反应。
周大海抬手,机械义眼红光闪了一下,开始同步数据。他没说话,肩膀松了一点。
洪叔握紧钥匙串,另一只手摸了摸裂缝边缘。冰碴掉下来一块,他没躲。
赵秀兰拔下金笔,看了眼笔尖,又别回去。她往前半步,站得更近了。
陈小满停下拨算盘的手,抬头看天花板。裂缝就在上面,但她不怕。她把算盘往怀里收了收,像是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都感觉到了。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光,是一种确认——你还活着,我也在。
陈岸看着眼前的五道裂缝,不再犹豫。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伸手去拿金属球上的钥匙。
可就在手指碰到球体时,裂缝动了。
渔村那道缝抖了一下,周大海的身影模糊了一瞬。北冰洋的桥开始褪色,像被水泡过的纸。南洋的水汽变成雨滴落下,赵秀兰抬头看了一眼,金笔差点滑出手。
总部那边,电梯井里的珊瑚开始枯黄。
深海那道缝,人影转身了。
还没露脸,但一只手抬了起来,钥匙对准裂缝中心。
陈岸停住了。
他知道不能动。
一动,所有连接都会断。
他听见虎鲸群在底下叫,一声接一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它们没露头,但在水下排成了队,像是在等命令。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更透明了,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在跳。
签到印记的光变强了,照在地上,影子拉得很长。
金属球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他自己弄的。
是钥匙在里面转了半圈。
他没拔。
他站着不动。
裂缝前的人影也没动。
风穿过废墟,吹起一片灰。
陈岸的工装裤破了个洞,小腿上有道疤,是去年被礁石划的。现在那块皮肤有点痒,像是要长新肉。
他没去抓。
他知道这一局才刚开始。
他盯着深海那道缝,等着对方先动手。
对方也等。
五个人,五道缝,五个点连成一张网。
谁先动,谁就打破平衡。
陈岸的呼吸慢了下来。
他把手指一根根松开,又一根根握紧。
金属球稳稳插在土里。
钥匙没拔出来。
虎鲸群的叫声低了下去,变成一种持续的嗡鸣。
像在充电。
像在蓄力。
像在等他说“上”。
他没说。
他只是看着。
看着那道最深的裂缝。
看着那个人影。
看着钥匙对准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只是抢钥匙。
这是选路。
一条往回走,一条往前走。
他不知道哪条是对的。
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其他人就不会倒。
他抬起手,再次按在胸口。
光从掌心透出来。
这一次,他没压着那股劲。
他让它流出去。
顺着地下河,顺着洋流,顺着所有签到过的海滩,一路送到五个人脚下。
周大海低头,看见脚边长出一小片珊瑚芽。
洪叔摸到钥匙串发热。
赵秀兰的金笔尖滴下一滴墨,落在礁石上,瞬间变成黑色藤蔓。
陈小满的算盘珠轻轻跳了一下。
五处同时亮起微光。
像是回应。
也像是答应。
陈岸收回手。
他看着深海那道缝,声音很低:“来吧。”
对方没动。
风停了。
虎鲸群浮出水面,排成弧线,正对着废墟。
金属球上的蓝光重新亮起。
钥匙在里面,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