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间》个展的开幕之夜,如同一场璀璨而虚幻的梦。
在江澈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动用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和人脉,将《元炁》和《星璇》从运输危机的泥潭中硬生生拽回后,展览得以完整地呈现在世人面前。波士顿当地的艺术名流、评论家、收藏家以及众多艺术爱好者蜂拥而至。许念身着江澈为她挑选的战袍,站在属于自己的作品前,从容应对着各色目光与询问,清丽的面容上带着自信而坚定的光芒,宛如一颗终于被拭去尘埃、熠熠生辉的明珠。
《痕》的深邃,《蚀》的锋利,《星璇》的磅礴,以及《元炁》的恢弘,共同构筑了一个令人惊叹的艺术宇宙。赞誉、探讨、甚至是一些善意的争议,都证明了这场展览的成功。就连之前心怀叵测的埃利奥特·兰斯伯格,也在展厅一角沉默地观看了许久,最终面无表情地离开。
江澈全程陪在她身边,如同最忠诚的骑士。他应对得体,在她需要时,会用精准的语言补充技术背景或哲学思考;在她被围住时,会适时递上一杯温水,或用眼神隔开过于热情的人群。他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静可靠。
只有许念,在与他手指偶尔相触时,能感觉到他掌心异于常人的热度。她几次担忧地小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都只是摇摇头,用唇语告诉她“没事”,或者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将她的注意力引开。
开幕夜在巨大的成功和喧嚣中落下帷幕。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与画廊工作人员道谢告别后,已是深夜。坐进回家的车里,江澈一直强撑着的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空。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浓重疲惫,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江澈,你发烧了!”许念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心里猛地一沉。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抓住她覆在他额头上的手,紧紧攥住,声音沙哑,“别担心……乖乖,展览……很成功。”
他都病成这样了,脑子里第一时间记挂的,还是她的展览。
许念又急又心疼,立刻让出租车司机改道,直奔离公寓最近的一家靠谱诊所。深夜的诊所病人不多,医生检查后,诊断是过度劳累、精神高度紧张后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急性高烧,接近39度,需要立刻输液退烧,并严格休息。
江澈对此没有异议,异常配合,只是在护士要给他手背扎针时,他紧紧握着许念的手没有松开,甚至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许念由着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抚:“没事,我在呢。”
输液开始后,药效加上极度的疲惫,江澈很快沉沉睡去。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偶尔会无意识地翕动,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许念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和脖颈的冷汗。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就在许念俯身,想帮他调整一下枕头的位置时,他忽然猛地一动,攥着她的手力道骤然加大,几乎捏疼了她。
他依旧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喉咙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咕哝,断断续续的词语逸出唇边:
“……不行……不能动她的画……”
“……爷爷……人情……我还……”
“……爸……别逼我……”
“……乖乖……别怕……我在……”
前面的词语模糊而混乱,夹杂着“压力”、“谈判”、“代价”之类的字眼,许念听得心揪成一团,知道他这几天为了画作运输的事,背后承受了她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博弈。直到最后那句清晰无比的“乖乖,别怕,我在”,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破了她所有的坚强。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上。
他即使在意识模糊、被高烧和噩梦缠绕的时候,本能反应还是保护她,安抚她。
就在这时,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因为之前的忙碌和混乱,滑落出来一半。屏幕因为震动亮了一下,锁屏界面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的预览。发信人备注是【父亲】。
最上面一条预览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许念一直以来隐约的猜测:
「……动用兰斯福特那边的关系,就为了运两幅画?江澈,你太让我失望了。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兰斯福特……许念对这个姓氏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在某个关于全球顶尖财阀的新闻报道里见过。而“答应过什么”……
她猛地想起他之前轻描淡写说的“差点透支完爷爷和爸爸的人情债”,想起他始终不愿多提的家庭背景,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普通学生截然不同的沉稳和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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