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3日,傍晚
闽南的空气里带着特有的湿润暖意,夕阳的余晖透过刺桐乐器行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斜影。店里弥漫着松香、老旧木料和一点点雨后泥土的混合气息,安静得能听到外面街上偶尔驶过的摩托车声。
刘玉萌正俯身在一架雕花古筝前,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细绒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琴弦和面板上的细微灰尘,神情专注。角落的旧沙发上,陈野窝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把对他来说尺寸明显偏大的木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零散音符。他的小眉头微微蹙着,狗脑子不知怎么又拐弯到琢磨他那本《异人世界》里那个“离火印记”的设定,该怎么圆才不显得太过中二,又能贴合闽南的民俗氛围。
就在这时,“叮铃”一声,店门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响了门檐下的铜铃,带进一股傍晚微凉的穿堂风和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店里的一大一小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门口一下子涌进来四个男人,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睛里却都烧着一种急切的、近乎亢奋的光。领头那位,约莫四十多岁,梳着九十年代常见的偏分头,穿着件皮夹克,脸上有种音乐圈大佬特有的、见多识广却又在此刻难以保持完全镇定的气质,正是红星音乐社的当家老板——陈建添。他身后紧跟着的三位,更是让刘玉萌擦琴的动作瞬间僵住——窦唯、小柯、张卫宁,这三位在京城摇滚圈和制作领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此刻竟像个组合一样同时出现在这间闽南小城的乐器行里。而且,他们三个的眼圈都明显泛着红,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强烈的情感震荡,那架势,活像刚在飞机上集体看了一场极其催泪的电影。
“歌呢,”陈建添嗓子有点劈叉,也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店里,最后落在闻声从里间小录音棚走出来的乐队四美身上,“完整的Demo呢,小静,我听苏苏电话里清唱那几句,赶紧的,把完整版曲子拿来我瞧瞧。” 他那急切劲儿,仿佛晚一秒那写歌的“念一”就会原地羽化登仙,再也找不着了。
窦唯的眼神也是灼热,直接越过了客套,充满了对那位神秘创作人的纯粹好奇,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力,“对,务必让我们拜会一下念一老师。能写出《赤伶》里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人……我想他本人一定也极有故事。” 小柯和张卫宁没说话,但都用力点头,眼神里的期待和迫切丝毫不掩饰。
场面瞬间尬住。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
角落里沙发上的陈野,头皮一麻,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把整张脸贴到吉他音孔里去,假装对面板上那一道道木纹产生了宇宙级的研究兴趣。心里疯狂刷屏,“夭寿哦。怎么来得这么快,苏苏姐不就是情绪激动电话里哼了几句而已,都是大佬就不能镇定一些吗。”
黄文文不愧是自封的社交悍匪,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脸上瞬间切换成“沉痛中带着无限惋惜”的浮夸表情,演技直逼电视台八点档苦情剧女主角,她声音都带上了点恰到好处的哽咽腔调,“哎呀,陈总,窦哥,柯哥,张老师,你们可算来了。” 她夸张地一拍大腿,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念一老师他……他……”
“他怎么了,” 陈建添和窦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这表情,该不会是有什么噩耗吧,舟车劳顿赶来见不到人可就太遗憾了。
“他被与世隔绝了,在闭关调养身体啊,” 黄文文做出西子捧心状,眉头紧锁,仿佛那位“念一”老师此刻正生命垂危,“医生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见客,怕再听到什么激动的事情,情绪一起伏,那点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精神头又散了,之前通电话说演唱会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咳……咳咳,”她适时地猛咳几声,脸色憋得发红,“后来再打过去,就是他家里人接的了,说任何人都不敢打扰他静养,怕……”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另外三美和陈野: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易碎品,需要绝对静养,懂。
角落里,陈野的肩膀开始可疑地小幅度耸动,憋笑憋得肚子疼,只能把脸更深地埋进吉他后面。风一吹就倒的念一老师本人,此刻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内心疯狂吐槽,“对对对,我柔弱不能自理,全靠一口仙气吊着写歌,下一秒就要咳血晕厥了……”
窦唯等人脸上顿时写满了巨大的遗憾、担忧,以及一种“果然天才都是脆弱易碎”的复杂情绪。“啊,这……太可惜了,太遗憾了,”窦唯痛心疾首地搓着手,“乐坛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位有风骨有才华的先生……”
“请务必转达我们的敬意和问候,”小柯连忙接话,语气诚恳,“请念一老师千万千万保重身体,创作可以慢慢来,身体才是根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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