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御江湖 第251章 邪道代言

邪魔外道困南疆，阎王假意投恶狼。

判官剑出定妙计，敌巢暗藏致命芒！

且说锦衣判官江云帆正与好兄弟王小虎在知府衙门后院切磋剑法，把酒言欢，气氛融洽。

而另一边，焚天一伙人却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被官府的追兵与江湖人士逼得如过街老鼠。

自大理城外江边那场惨烈激战后，江云帆便利用手中权柄，对焚天、阴护法等人下达了判官追杀令。迫于压力，他们只得狼狈地躲入西南边陲湿热险恶的莽莽雨林深处，藏身于隐秘的据点，整日提心吊胆，不敢轻易露面。

不过，令焚天等人稍感“欣慰”的是，似乎还有比他们更“惨”的存在——那便是以样貌奇丑、行事狠辣而恶名昭着的中原邪道巨擘，鬼面阎王。这位爷不仅同样被官府通缉，更因在公孙世家等事件中结下的梁子，遭到了以青城派、魔教为首的十几个武林门派联名发出的绝杀令！黑白两道，江湖庙堂，皆欲除之而后快。

焚天甚至恶意地揣测，这丑鬼此刻不知正窝在哪个阴暗潮湿、蛇虫鼠蚁遍地的旮旯角落里舔舐伤口，处境只怕比自己还要凄惶几分。

这日午后，焚天难得寻到一丝喘息之机。他慵懒地靠在一座悬空竹楼的藤编躺椅上，身侧侍立着两位身着薄纱、体态婀娜的异族美人。一位正用柔荑玉手力道适中地为他捏肩揉腿，舒缓筋骨；另一位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色泽深褐的姜茶，不时用小勺舀起，温柔地送至他嘴边。

焚天近来颇为沉迷这辛辣中带着甘甜的饮品，此地湿热难当，一碗姜茶下肚，驱寒祛湿，倒也勉强算是一点慰藉。他微眯着双眼，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焚长老倒是好惬意！看这架势，莫非是想就此隐退，在这蛮荒雨林之中颐养天年了？”

一把阴冷如毒蛇吐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

焚天惊得浑身一激灵，猛地从藤椅上弹了起来，那颗寸草不生的秃头下意识地微微耷拉下去，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又惶恐的悻悻表情。

阴护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竹楼门口，眼神阴鸷地扫过他这副“享乐”模样，心中愈发不喜，冷声斥道：“看看你！数年来毫无建树，寸功未立，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我交代你寻的人，可有着落了？”

焚天心头一紧，额角渗出细汗，吱吱唔唔道：“已……已发散人手四处打探，只是……这阎王行踪诡秘，一时……”

他不敢抬头去看阴护法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正想着待会儿不知又要承受何等雷霆之怒时，一名心腹手下急匆匆奔上竹楼，单膝跪地：“禀焚长老！发现鬼面阎王踪迹！就在西南方三十里外的山谷附近！”

焚天闻言，独眼中凶光一闪，脱口而出：“好！点齐人手，随我前去，擒下那丑鬼！”他下意识地将阎王视作敌人，欲除之而后快。

“慢着！”阴护法厉声喝止，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焚天，“糊涂！岂可如此无礼？此等人才，当以贵宾之礼相待！立刻备好酒宴，我要亲自去请！”

焚天心中憋闷至极，却不敢违逆，只得闷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不多时，在距离竹楼据点不远的一处密林边缘，他们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鬼面阎王。只见他一身华贵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草屑，蓬头垢面，脸上那张恶心的丑脸上也多了几道新的划痕，显得颇为狼狈。

此刻，他正被十数名焚天派出的“寻访”手下围在当中，但他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状若疯虎，手中那柄沉重狰狞的鬼头大刀舞得泼水难进，刀影重重，卷起一片腥风血雨！地上已然躺倒了七八名哀嚎不止的魔教弟子，显然都是被他狂暴的刀势所伤。

阴护法驻足旁观，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与赞赏，低声道：“好生猛烈的刀法！此人果真名不虚传！”

焚天在一旁沉着脸，语气复杂地补充道：“自然！鬼面阎王在中原武林凶名赫赫，是出了名的硬茬子。纵然是我全盛时期与他单打独斗，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想起当初在酒馆猝不及防挨的那一掌，至今仍心有余悸。

阴护法闻言，眼中喜色更浓，抚掌道：“如此悍勇无匹、实力超群的人才，正是我圣教需要的栋梁啊！”

焚天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无法反驳。

“都住手！退下！”阴护法见试探得差不多了，立刻高声喝止了手下。他脸上瞬间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大步上前，对着场中横刀而立、杀气腾腾的鬼面阎王拱手道：“阎兄！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手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阎兄大驾，万望海涵！”

鬼面阎王冷哼一声，并未立刻收刀，鬼面具下露出的眼睛闪烁着凶狠而警惕的光芒，声音沙哑如磨砂：“误会？哼！老子三番两次出手相助，替你等解围挡灾，你们他娘的就这般‘报答’老子？”

“哎呀，阎兄息怒！都怪这些小的没长眼睛，冲撞了贵人！”阴护法笑容不减，姿态放得极低，随即脸色一板，转头对焚天喝道：“焚天！还不快滚过来，给阎兄弟赔礼道歉？！”

焚天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气得肝都在颤，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如同猪肝一般。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强忍着拔刀相向的冲动，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到阎王面前，僵硬地抱了抱拳，头颅低垂，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阎……阎兄！此番……皆是焚某御下不严之过！还望阎兄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等……计较！”他终究没能说出“不记小人过”那五个字。

“哼！罢了！”鬼面阎王这才将鬼头大刀重重插在地上，拂了拂破烂的衣袖，一副勉强揭过的模样，“算老子晦气！”

“阎兄大量！”阴护法笑容更盛，热情地伸手虚引，“此地简陋，岂是待客之道？我已命人备下薄酒，特为阎兄压惊接风！请！”

一场精心准备的酒宴在竹楼内展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沐浴更衣一番后，鬼面阎王虽然面目依旧狰狞可怖，但精神气度已焕然一新，显得神采奕奕，顾盼间凶威更盛。

阴护法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满意，暗自忖道：“面恶心也恶，手段狠辣，行事果决，正是办事的上佳人选！”

席间，阴护法状似随意地问道：“阎兄弟，如今你被黑白两道通缉，风声正紧，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鬼面阎王正用一根细长的竹签剔着牙缝里的肉屑，闻言动作一顿，随手将竹签弹出，“笃”地一声钉在旁边的竹柱上。他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着菜渣的浓痰，不偏不倚，正落在焚天脚边。

焚天脸色铁青，厌恶地缩了缩脚。

阎王这才咧开嘴，露出黄黄的牙齿，狞笑道：“还能如何打算？等这阵风头过去，老子自然重操旧业！杀人放火金腰带，抢掠坑蒙乐逍遥！这西南边陲，天高皇帝远，正是为恶一方的风水宝地！岂不快哉！哈哈哈哈！”

“呵呵，阎兄弟果然快人快语，志向……嗯，独特。”阴护法干笑两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刻意的打击，“不过，阎兄弟这如意算盘，只怕打不响啊。”

“哦？阴护法此言何意？”阎王笑声一滞，独眼凶光闪烁。

“阎兄请想，”阴护法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如今你可是锦衣判官通缉的要犯，白道武林眼中的邪魔，便是黑道上，因你过往行事过于霸道，得罪的人也不少吧？三面树敌，八方皆兵！只怕你一露头，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无数把刀子等着你！这天下虽大，只怕难有你阎王的容身之地了。”

“他娘的！欺人太甚！”鬼面阎王果然被戳中痛处，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得乱跳，破口大骂，“老子日他锦衣……”他骂声极高，但提到某个关键名号时，声音却戛然而止，丑陋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端起酒碗猛灌一口。

一旁的焚天将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鄙夷更甚：“哼，说到底还是怕了那姓江的锦衣判官！欺软怕硬的货色！”

阴护法将阎王那瞬间的忌惮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不再绕弯子，直接抛出了橄榄枝：“不知阎兄弟，可愿与我圣教携手，共谋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共谋大事？”鬼面阎王独眼一眯，警惕地看着阴护法，“对付锦衣判官？不不不！”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这活儿太烫手，老子不接！给多少钱都不接！”

“呵呵，阎兄弟多虑了。”阴护法笑得像只老狐狸，“无需你去对付那位锦衣判官，甚至无需你去招惹那些名门正派的白道人士！我只需要你……”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极强的诱惑力，“只需替我圣教牵制、整合乃至掌控……中原的黑、邪两道！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为我所用！”

鬼面阎王脸上的惧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贪婪的光芒，独眼放光：“此话当真？只需对付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

“绝无虚言！”阴护法斩钉截铁地保证道。同时，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雕刻着诡异花纹的紫檀木匣，轻轻推到阎王面前。“为表诚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权作阎兄弟重整旗鼓的些许资费。”

鬼面阎王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木匣，“咔哒”一声抽开盖子。当看到匣内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厚厚一沓面额巨大的银票时，他那张丑陋至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连声道：“好！好！如此诚意，这活儿老子接了！以后中原黑、邪两道的事务，包在老子身上！”

“痛快！”阴护法抚掌大笑，“那往后中原地下世界这盘棋，就全仰仗阎兄弟这尊大佛来执掌了！来，为我们的合作，满饮此杯！”

“哈哈，以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干杯！”阎王端起酒碗，与阴护法重重一碰。

“干杯！”两人开怀畅饮，气氛看似热烈融洽。

然而，坐在下首的焚天，心中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苦涩难当。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将灭地这个绊脚石除去，本以为能独揽大权，却不料半路又杀出个更凶更横的鬼面阎王！

以他对阎王睚眦必报、桀骜不驯性情的了解，以后别说指望这家伙服从自己这个“主事”的命令，能不背后捅刀子、下绊子，就算是烧高香了。

“焚老三！”阴护法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敬阎兄弟一杯？以后同殿为臣，还需精诚合作才是！”

焚天一个激灵，连忙端起酒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鬼面阎王：“是，是……阎兄……不，阎王兄弟！日后……还请多多关照！焚某……敬你！”

鬼面阎王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自顾自地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焚天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灼喉，这杯酒，真真是苦到了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