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御江湖 第249章 穷寇莫追

剑影横空惊鬼魅，刀光叠浪碎星辰。

山河断处孤鸿渺，风雷动时万象昏。

兄弟同心破魍魉，阴阳分际定乾坤。

江湖多少恩仇事，尽化寒锋一缕痕。

眼看着场上局势剧变，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阴护法都快懵了，他环目一周，待见到己方人数仍然占优，才稍稍放下心来，最后将目光定在那道孤傲的身影之上，道：“屠公子，杀了他！”

屠苏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发懵，闻言猛地甩了甩头，似要驱散脑中那一瞬的空白与惊悸。他手中纸扇“唰”地展开，身形如鬼魅般疾掠而出，直扑江云帆。

“谁敢伤我兄弟，拿命来！”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自江面一艘快船上炸响！一道魁梧雄壮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至，硬生生切入屠苏与江云帆之间。人尚在半空，一股刚猛无俦、沛然莫御的雄浑力道已隔空轰然压至！

屠苏猝不及防，仓促间只得将灌注真气的纸扇横挡身前。

“轰！”

那力道重如山岳，精钢为骨的纸扇瞬间寸寸碎裂！狂暴的气劲汹涌而来，屠苏面色剧变，千钧一发之际强提一口真气，身形借着冲击之力向后疾退两步，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被拍成肉泥的厄运，只觉胸口气血翻腾，手臂酸麻不已。

“小凡！”

“小虎！”

江云帆看清来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两位生死兄弟于这刀光剑影中重逢，激动地狠狠拥抱在一起。

屠苏稳住身形，压下翻腾的气血，望着那位壮似牛犊的汉子，沉声道：“你就是长江盟的王小虎？”

王小虎这才松开手臂，拍了拍江云帆的肩膀，转身道：“不错，正是你爷爷！”

屠苏面色变得冷峻，一挺手中不知从哪捡来的长剑，剑尖遥指王小虎：“那便好，正要向你讨一物！”

王小虎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冷然道：“何物？”

屠苏眼中寒芒暴涨，一字一顿道：“本派护教功法，《蛮王诀》！”

王小虎闻言一拍叠浪，冷然道：“有本事来拿！”

“那就让我看看，你将蛮王诀练至什么程度。”屠苏说着，身形弹射而出，长剑撕裂空气，带起尖锐的厉啸，直刺王小虎要害。

王小虎浓眉一挑，手腕骤然发力，叠浪巨刀仿佛活了过来，刀光暴涨，瞬间化作一片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袭来的屠苏席卷而去！

而面对汹涌的浪涛，屠苏邪异的双瞳中带着冷意，手中长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划！剑锋过处，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隙，那汹涌的刀浪竟被硬生生从中“剖”开，狂暴的刀气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向两侧排挤！

这诡异莫测的一剑，着实让王小虎心头一跳！他反应极快，叠浪刀势未尽，便在身前闪电般连续布下两道刚猛厚重的真气屏障。

“嘭！嘭！”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屠苏破开刀浪的长剑狠狠刺在真气屏障上，第二道屏障应声而碎，王小虎借力猛退一步，方才堪堪化解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击，手臂微感酸麻。

“哼！还以为练了《蛮王诀》能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是！”屠苏一击得手，并未追击，手腕轻抖，弹了弹手中长剑，发出清越的颤音，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面对对方的轻视与挑衅，王小虎并未动怒。屠苏的年纪不过比自己大上一两岁，但从方才过那一招来看，所习的功法便是蛮王诀，且明显的功力比自己要高得多，想也当然，对方自小浸淫此功，而自己练习的时间不过短短数年，比不过也正常。

“不过如此又如何，收拾你也足够了！”王小虎叠浪在手，心里便无所畏惧。

“好胆！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蛮王诀》真正的威力！”屠苏被彻底激怒，他低喝一声，体内《蛮王诀》真气轰然爆发，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手中那柄普通长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裹挟着撕裂一切的狂风，再次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刺向王小虎！

这是一场同宗功法的比决，本来屠苏功力稳占上风，应压上一头，但王小虎却仗着叠浪刀法，生生将劣势扳回。

叠浪刀法讲究气势叠加，后劲绵长，每一刀挥出都似有层层波涛相随，刚猛霸道中蕴含变化。屠苏的剑法则诡异凌厉，专破强攻，每每能在叠浪刀势最盛处寻隙而入。

一时间，刀光剑影纵横交错，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府衙大院，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劲气四溢，卷起满地烟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

二人的激战情况，阴护法自然看在眼里，但他此刻的处境同样不妙。幽冥鬼爪对六脉剑气，他的一双鬼爪之上的指甲折了好几根，不过好在对方亦未讨到多少好处，段知府一身官袍之上留下了数道爪痕，那顶象征身份的乌纱帽更是早在激斗中被凌厉爪风扫飞，不知落到了何处。

随着长江盟众多高手的强势加入，锦衣判官一方实力陡增，稳稳占据了上风。己方不仅损失了灭地这员大将，其余人等也是左支右绌，败象已露。

阴护法心知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不甘。他猛地双爪齐出，以凌厉之势逼开段正言数步，随即气沉丹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撤！”

焚天、屠苏等人听到号令，如蒙大赦，纷纷虚晃一招，拼着硬受些许轻伤的风险，强行摆脱各自的对手，身形化作数道模糊的黑影，朝着远方狼狈逃窜。

江云帆看着众魔头逃窜的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举剑高呼：“追，别让他们逃了！”

阴护法等人亡命奔逃，个个将轻功催动到极致。眼见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密林，众人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之色，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只要遁入林中，脱身的机会便大增。

后面紧追不舍的江云帆见状，高声疾呼：“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林子！”

然而，就在阴护法等人即将一头扎进密林的刹那，异变再生！林中忽然涌出大批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人马。

阴护法心头剧震，以为又中了对方精心布下的埋伏，绝望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岂料，那批人马竟对他们视若无睹，直接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刀锋直指后面追来的江云帆等人！

“阎王？！”冲在最前面的焚天看清领头那道的身影，不由得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便是鬼面阎王？他不是与你有仇吗？”阴护法停下了脚步，疑惑的问道。

焚天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心中的困惑丝毫不亚于阴护法。他死死盯着外面瞬间对峙起来的两帮人马，试图从鬼面阎王的举动中看出端倪。

锦衣判官江云帆排众而出，目光如电，直视鬼面阎王：“阎王，你当真要与我锦衣卫作对到底？上次在公孙世家的账，今日正好一并清算！”

“作对到底？”鬼面阎王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判官大人，并非我要与你为敌，只是你太无情了，我上次为你对付了焚天那秃毛老鬼，锦衣卫的海捕文书与魔教的追杀令又是怎么一回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判官大人好手段啊！”

江云帆冷哼一声，语气冰寒：“你还有脸提公孙世家？若非你暗中相助，焚天那老秃驴早已伏诛！坏我大事，还敢在此颠倒黑白？”

“哈哈……！”鬼面阎王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怨毒，“我不仁？是你不义在先！当初在辰州城，你是如何设计害我，害我损兵折将，颜面扫地？又是谁带人抄了我苦心经营的王家老店，断我财路？这笔血债，今日正好与你算个清楚！”

……

听着外面两人火药味十足的激烈对骂，阴护法眼中精光闪烁，他侧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焚天：“他们所言……可是真的？这鬼面阎王当真在公孙家救过你性命？”

焚天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不错，当初公孙家一战中，若非他率领手下拼死挡住追兵，我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阴护法心中念头急转，一丝阴冷的笑意爬上嘴角：“如此说来……倒是可以将此人争取过来，为我所用。”

“万万不可！”焚天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出言反对，“护法大人，鬼面阎王此人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毫无信义可言！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后患无穷！”

“阴险狡诈？反复无常？”阴护法却是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这不正是我圣教中人一贯的行事作风么？再说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此乃千古不易之理！如今判官势大，阎王与他结怨已深，正是我们拉拢的绝佳时机！你身为本地主事之人，连这点变通都做不到吗？”

焚天被“主事之人”这四个字噎了一下，心中苦涩，虽然终于如愿重新获得了主事权，但他此刻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今夜经历之事一波三折，诡谲异常，让他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忧心忡忡地道：“只怕……只怕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判官此人，智计通天，诡计多端，我担心……”

“阴谋？”阴护法冷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同样泛起的一丝不安，故作强硬地打断道，“我不信他锦衣判官真有那么神机妙算，能算无遗策！今夜变数已够多，这阎王横插一脚，未必不是我们的转机！”

焚天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益，只得闭口不言，心中却是警兆连连。

此时，外面对峙双方的叫骂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爆发的激烈兵刃撞击声与喊杀声！鬼面阎王率领手下且战且退，行动间颇有章法，显然并非真要死拼。转眼间，他们便如同潮水般退入了幽深的密林之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算了，穷寇莫追！”江云帆喝住欲追击的众人，扬声道，“传我判官令！凡能擒杀鬼面阎王者，重赏！此令，天下通缉！”

密林深处，鬼面阎王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焚天的鼻子上，狠狠的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秃毛老鬼！老子好心好意出手替你解围，惹了一身腥臊不算，你他娘的竟然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老子的人替你挡刀送死？若非……若非老子今夜另有要事在身，非当场拧下你这颗油光锃亮的秃头不可！”

“你……！”焚天最恨人提及他的秃头，闻言瞬间暴怒，一股炽热的真气就要破体而出，却被一旁的阴护法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肩膀。

阴护法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对鬼面阎王拱手道：“阎兄息怒，息怒！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焚天方才也是被逼无奈，并非存心袖手。如今判官势大，咄咄逼人，你我皆受其害，何不摒弃前嫌，联手……”

“联手？！”鬼面阎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甩袍袖，厉声打断，“联手？跟这个背信弃义、害我甚深的秃驴？呸！我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日之事，老子记下了！后会有期！”言罢率众疾驰而去。

阴护法眯着眼睛，望着阎王消失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焚天，此人……有何弱点？”

“哼，阎王此人阴险狡诈，言而无信，至于其他弱点嘛……”焚天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与阎王打交道的种种，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笃定地道：“贪财！此人贪财如命！只要有钱，命都可以不要！”

“贪财如命……”阴护法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变得森然可怖，“那，便好办了。这财……本护法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