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御江湖 第194章 丐帮

青楼恨引丐帮残，侠骨何辜葬雪寒。

莫道江湖多诡浪，英雄祸起错红颜。

诸事已了，众“判官”纷纷策马离去，喧嚣的晶河镇外重归寂静。江云帆却并未随大流离开，他目光锁定一人，悄然跟了下去。

这场“判官大会”看似热血沸腾，细思之下却疑云重重。义云天的慷慨陈词，底下适时响应的声音，甚至连那位被“众望所归”推举出来的张老盟主，都透着几分刻意安排的痕迹。

整场大会，看起来就像集市街边卖大力丸的，有人吆喝造势，有人充当“托儿”捧场。尽管从表面看，这个“正义盟”的成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但江云帆深知江湖诡谲，越是看似顺理成章之事，背后往往越有深意。

他必须查清，究竟是谁在暗中推动这一切，又意欲何为。

诸事已了，众“判官”散去，而江云帆则是追着一人跟了下去。在他看来，这个盟会很有问题，看起来就像集市街边卖大力丸的，有人吆喝有人做托，那义云天是吆喝，底下适时插话的是托，甚至他怀疑那盟主都是刻意安排的。

义云天不疾不徐地策马前行，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行了约莫数里，拐进一条岔道，最终在一座僻静宅院前停下，推门而入。

江云帆见状，心知对方早已察觉自己尾随，索性不再隐匿，大大方方地走到宅院门前。只见大门虚掩，他抬手轻轻一推。

门扉洞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江云帆瞬间怔住！

院内黑压压跪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不少是方才在晶河镇参加“判官大会”的那些人，此刻他们脸上全无大会时的喧闹与模仿者的戏谑，只剩下无比的庄重与发自肺腑的崇敬。见到江云帆进来，众人齐刷刷俯身叩首：

“拜见恩人！拜见判官大人！”

“恩人？”江云帆彻底懵了。被认作判官大人尚可理解，但这“恩人”之称从何而来？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领头跪着的义云天身上，疑惑道：“诸位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义云天抬起头，脸上带着激动，他伸手在左脸颊那道寸许长的疤痕边缘轻轻一揭——那竟是一块制作精巧的假皮！假皮揭下，露出一张的脸庞。他看着江云帆，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江大人，您再看……可还认得小的？”

江云帆盯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恍然，道:“你……”

义云天羞红了脸，道:“哎呀，小的那时年少不经事，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再提那丢人之事。”

“哦，你是义哥！”江云帆这才想起，怪不得感觉后脑阵阵发痛，想当初自己好心救了一个落水的少年，不想却被此人恩将仇报盗去银两，还受其一闷棍，不过后来发现他并非坏得不可救药，便留下银子给他，再后来在开阳镇遇到他与魔教争地盘，再次出手，想不到如今自己危难之际，是他在背后相助，真的应了那句佛家偈语：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义云天此时哪还有精明强干的样子，一脸憨笑着。

江云帆伸手扶起江云义，道:“你们快快起来，折煞我也。”

江云帆上前，伸手将义云天扶起：“快快起来！过去之事，休要再提！”他又对院中众人朗声道：“诸位请起！如此大礼，江某实在承受不起！”

众人却依旧跪着不动，目光齐刷刷看向义云天。义云天站直身体，道：“判官大人恩公让你们起来，便是命令！”

“谢恩人！谢判官大人！”众人这才齐声应诺，纷纷起身。他们望向江云帆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崇敬与热忱，仿佛看着一尊活生生的神只，直看得江云帆颇有些手足无措，耳根微热。好在义云天及时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各司其职，才解了他的窘迫。

义云天引着江云帆穿过庭院，来到后院一间清净的厢房前。刚推开门，那位六十有七的老盟主，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孙子喂……”

江云帆眉头微蹙，有些哭笑不得：“大爷，谁是孙子?咱能不能别开玩笑?”

张果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道：“嘿嘿，阿爷我是内堂中人，算不算你爷爷？”

“您是……”江云帆迟疑不决，道:“我在内堂一年多，长寿村中的老祖宗每一位我都认得，为何从未见过您？”

“内堂中人并非只有长寿村那些个……”张果老也不解释，直接递过一封信函。

江云帆接过一看，原来是青云师伯写给他的信，信中提及了这位张爷的身份，原来是内堂的外门中人，负责江湖上的情报工作，身份隐秘，连青城派中知道其身份者都寥寥无几。

看完信，江云帆再无怀疑，对着张果老躬身一礼，恭敬道：“弟子江云帆，拜见师叔祖！”

张果老撇着嘴，道:“什么师叔祖，俗，太三俗！要喊爷爷。”

江云帆看着这老顽童般的老者，无奈一笑，只得顺从地改口：“是，云帆见过张爷爷。”

张果老这才满意地捋须点头：“哎，这才对嘛！乖孙儿！”

江云帆收起笑容，正色问道：“爷爷，您老弄出这‘正义盟’的阵仗，究竟意欲何为？难道仅仅是为了保护我？”

张果老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察世事的凝重。他拄着铁拐，沉声道：“云帆孙儿，你此番荆州所为，看似快意恩仇，为国锄奸，实则已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险象环生！”

“险从何来？”江云帆追问，“是来自江湖宵小的报复？还是庙堂之上的倾轧？”

“哼！”张果老冷哼一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怕是两方皆有，且来势汹汹！据可靠线报，江湖黑市之中，有人已开出天价悬赏，买你项上人头！价码之高，堪比刺杀一派掌门或朝廷大员！杀手组织‘地狱’，已然接下了这单生意！”他顿了顿，语气更沉，“至于庙堂之上，荆州知府金不来一案，虽是你以锦衣卫身份秉公执法，但其中牵连甚广，难免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这些日子，弹劾你‘滥用职权’、‘越权办案’、‘构陷朝廷命官’的奏折，怕是早已堆满了皇帝的龙案！”

江云帆眉头紧锁：“陛下如何处置？”

“处置？”张果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咱们这位天子陛下，据说看都没看那些奏折，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锦衣判官？锦衣卫里有这一号人物吗？’此言一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将你彻底架在了火上烤！那些丢了面子或心怀鬼胎的官员，不敢找皇帝理论，便一股脑涌到你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苟大人府前质问。那位苟大人倒也干脆，直接大门紧闭，谢绝见客。不过，锦衣卫千户唐素真等人，已被紧急调回京城。这背后的意思，你自己琢磨。”

江云帆闻言是陷入沉思，心里诸多疑问想不通，江湖上到底谁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值得花重金要他这个江湖小辈的性命，难道是死光头焚天？似乎也只有他会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了！还有朝廷上反应，自己不过是依法查办了一位贪赃枉法的知府，且并未牵连其他人，为何那些官员要蹦出来？而皇帝老子和自己那位从来未曾见过面的上上司的态度着实是耐人寻味。

不过不管怎样，朝廷上的压力自有便宜顶头上上司顶着，自己只需应对地狱杀手组织便可，不过杀手组织排行第一的地狱又怎会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张果老显然是看清了他烦恼，呵呵一笑道:“莫要担心，爷爷我已做好妥善布置，管他是地狱还是天堂，敢动我乖孙，爷爷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就凭这些江湖人士？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就算有所谓的盟规约束，真有事谁会管会你盟不盟约！”江云帆深释江湖人士无利不起早，有事撒腿跑那一套，没事让他们喊些大义凛然的口号喊得比谁都大声，但真到了要抛头颅撒热血的时候跑得最快也是那些人。

“小乖孙，你到底是年轻啊，你可知纵然是乌合之众，若是利用得当，关键时刻亦可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况且，岂会将所有筹码都押在他们身上？爷爷我背后另有安排。”张果老说道。

江云帆心中一动：“青城？”

“非也！”张果老神秘一笑，朝着门外朗声道：“老兄弟，别藏着了，进来吧！让咱们的判官大人见见故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人推着一辆木质轮椅缓缓进入屋内。轮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当江云帆看清轮椅上老者的面容时，不由得失声惊呼：“是您？！美味居的老掌柜？！”

此人正是当初贵州府外美味居饭馆的老掌柜，江云帆还记得他做得一手美味的残羹冷炙，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想当日，江云帆与小倩从魔教出来，路经一座名叫美味居的饭馆，恰好遇到几个小流氓在美味居中用下作手段敲诈勒索，两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不想小流氓身后竟然是青城派，不过江云帆却并未徇私，而是将同门师兄蒋四方来了个游街示众，为当地百姓留下了一段佳话。

老掌柜呵呵一笑，道:“难得江大人还记得我这残废之人。”

江云帆却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之情，反而瞬间警兆大生！他紧紧盯着轮椅上的老者，声音沉凝:“我不相信如此缜密的布置会出自一个偏僻酒馆的掌柜之手，你到底是何人?这般费尽心机助我，又有何所求？”

老掌柜脸上现出忧伤，眼睛泛红，双手撑着轮椅两侧扶手，挣扎着整个身子伏倒在地，竟然对他行以大礼：“老夫丐帮史十三，判官大人，请为我丐帮主持公道！”

“丐帮？！”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江云帆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神剧震！那个曾经号令群丐、侠义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大帮，那个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弟子销声匿迹、成为江湖禁忌的名字！此刻，竟从一个垂暮老者口中，带着如此深重的冤屈与血泪，重新浮现于世！

史十三听到他那声充满惊骇的低呼，更是悲从中来，放声悲哭：“大人！我丐帮……冤深似海啊！”

江云帆见他年迈伤残之躯如此激动悲怆，心中不忍，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前辈！您快请起！有话慢慢说！”不料他却不愿起身，口中不停喊着“冤枉”，无奈之下只得求助的望向爷爷。

张果老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沉声道：“老兄弟，你丐帮之事是非起因到底如何，外人如何能知，你要云帆孙儿如何帮你?”

江云帆亦说道:“丐帮之事晚辈也曾听说过，不过那只是江湖上的传言罢了，传言说丐帮之祸乃是因为丐帮帮主与皇家中人争风吃醋而惹下的祸根，最后被朝廷以谋反的罪名灭了帮！”

史十三在张果老的搀扶下，颤抖着勉强坐回轮椅。他深深喘息了几口，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悲愤与屈辱：“谋反？‘侠义为本，忠义当先，扶危济困，护国安民’！这是我丐帮世代相传的帮规铁律！我丐帮弟子，行的是侠义道，护的是黎民安！说丐帮谋反？真乃是荒天下之大谬！”

江云帆皱眉：“事出必有因，朝廷如何霸道，也不会无故对一个江湖门派动手！”

史十三老脸通红，须发俱动，激动之时更是连咳嗽不已，不过不久后却是渐渐的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丐帮得此下场，却是与一个女子有关，那是一个青楼女子，名叫水红颜！”

江云帆心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