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错误,方能获得自由。”
艾文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响起。
海勒回想着铁链化为粉末、捕兽夹无声洞开的瞬间,心脏就忍不住的狂跳。
那是神迹。
是那位被称作『错误』的神明,对他这个失败者,降下的第一次恩典。
一股热流从他胸口升起,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寒冷。
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做点什么。
他要让所有和他一样,被这个世界压得喘不过气的人都知道,还有另一条路。
他需要信徒,需要有人听到他的声音,需要将『错误』的福音传播出去。
海勒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街区,望向城市东边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天空。
『错误』之神的信徒,不会在那些干净整洁的富人区。
他们只会在兰利卡罗最破败、最混乱的角落。
他们会在城市的伤疤里。
第十六街区。
这个名字出现在海勒的脑海。
他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旧外套,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朝着那片地方走去。
从第十街区到第十六街区不远,但两边的世界完全不同。
路边的建筑很快变了样,尖顶和黄铜装饰消失了,变成了一排排墙皮剥落的红砖工人公寓。
空气里的味道也从机油和食物香气,变成了硫磺、煤灰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街道越来越窄,路面从石板变成了积满黑水的泥路。
穿着体面的人不见了,换成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工人。
他们佝偻着背,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工厂的汽笛声中,奔向下一个班次。
这里的一切都无比“正确”——在正确的时间上工,在正确的岗位干活,拿正确的微薄薪水,最后在正确的年龄因为肺病或工伤死去。
当海勒的靴子踩在第十六街区的土地上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亲切。
煤灰像黑色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盖住了屋顶、窗台和行人的肩膀。
空气黏稠,每次呼吸都让肺部灼痛。
路边排水沟里流着五颜六色的工业废水,散发出酸臭味。
一栋栋工人住宅歪歪斜斜的挤在一起,用生锈的铁架和腐朽的木板支撑着,好像随时都会塌掉。
这里就是兰利卡罗的脓疮。
但对海勒来说,他感觉自己回家了。
他顺着主路一直往里走,穿过无数麻木或警惕的眼神,最后来到了街区中心的绞架广场。
广场中央有座废弃的巨大木制绞架。
据说几十年前,工人罢工的领袖们,就是在这里被处决的。
如今,绞索早已不见,但那根横梁,依旧横在第十六街区的上空。
绞架下,一群流浪汉和失业工人围着几个烧垃圾的油桶取暖。
火光映着他们空洞的脸。
他们中一些人,衣服破得没法穿,只能用发臭的麻布裹着身体。
一个瘦小的孩子靠在母亲怀里,无声的咳嗽,身体剧烈抽搐。
海勒看着他们,心中只有共鸣。
他看到的不是失败者,而是一群被宣判了死刑的囚徒。
他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那个运气差、处处碰壁、最后被关进监狱的倒霉蛋。
他们和他一样,都是被世界遗忘的“错误”。
海勒深吸一口气,刺鼻的空气此刻却让他感到振奋。
他知道,他的布道,就要从这里开始。
海勒没有犹豫,大步走上前,在那群人警惕的注视下,猛的一脚踹在垃圾桶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他们纷纷转头看向这个疯子。
海勒不等他们骂人,直接跳上一个堆满零件的木箱,站到了高处。
“朋友们!同胞们!”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像锤子砸进这片死寂,“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每天都被告知,要守规矩,要努力工作,要认命?”
海勒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愕或麻木的脸。
“那么,这该死的‘正确’,又给了你们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的工厂烟囱,吼道,“是转不完的纺纱机和监工手里的鞭子?是还不清的债务和咳出血的肺?还是冰冷的床铺和填不饱的肚子?”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这群人心里挖出来的,广场上响起了一阵骚动。
一些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正隐隐作痛。
海勒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用自己的经历当做武器。
“他们说,不按时打卡是错误,可我看到打卡钟吞掉的是我们的血汗!他们说,偷拿食物是错误,可我看到富人的餐车把我们一辈子都吃不到的东西倒进臭水沟!他们说,反抗是错误,可我看到,”
他指向头顶的绞架,“那些为了我们能吃饱饭而反抗的英雄,就死在了这个‘正确’的审判台上!”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它用‘正确’给我们画了一个牢笼,让我们心甘情愿的走进这个死亡磨坊!我们所有的挣扎、痛苦、不甘,都被定义为——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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