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在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后,终于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停靠在了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南方沿海小镇。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和小镇特有的、缓慢而陈旧的气息。温窈,不,现在她是“温晚”了,背着她简单的行囊,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低矮的、带着骑楼的旧式房屋,墙面斑驳,爬满了青苔。时间在这里仿佛放慢了脚步,与那座她逃离的、时刻充满紧张和压迫感的都市截然不同。她用“温晚”的身份证,在镇子边缘靠近码头的地方,租下了一间极其简陋的阁楼。房间狭小,只有一扇窗户能望见灰蓝色的大海和停泊的渔船,家具破旧,但租金低廉,且房东是个耳背的寡居老人,不过问房客的来历。
这里,就是她选择的藏身和喘息之地。
最初的几天,她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蜷缩在壳里。她不敢过多外出,每天只是去附近的小市场买最便宜的食物,然后回到阁楼,坐在窗前,看着潮起潮落,听着海浪单调的拍岸声。身体的疲惫逐渐缓解,但心里的重压却丝毫未减。沈砚清最后那疯狂而冰冷的眼神,顾衍之虚伪的笑容,周时安莫测的警告,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回旋。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将所有的精力用在适应新环境和规划下一步上。
她需要生存下去,需要钱。她的积蓄所剩无几。她在镇上的小餐馆找了一份端盘子的零工,工作时间长,薪水微薄,但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且不引人注目。她刻意模仿着当地的口音,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慢节奏的环境。她不再是那个穿着职业套装、出入高档写字楼的温助理,而是沉默寡言、为生计奔波的外来打工妹“温晚”。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的不安。她始终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有时是街角一闪而过的陌生身影,有时是码头边长时间停泊的、与小镇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她知道,沈砚清不会真的放手,顾衍之也不会善罢甘休。她的逃离,或许只是从一个明处的牢笼,换到了一个暗处的监视网中。
这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让她夜不能寐。她必须尽快行动,在彻底被困死在这里之前,找到突破口。父亲日记里提到的“林某”,是她唯一的线索。但人海茫茫,找一个潜逃十几年的通缉犯,谈何容易?
就在她几乎陷入绝望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傍晚,她下班回到阁楼,发现门缝底下塞着一个没有署名的牛皮纸信封。她的心猛地一紧,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快速捡起信封闪身进屋。
信封很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复印件和一张字条。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侧影,背景似乎是某个渔港码头,男人戴着斗笠,看不清全脸,但身形轮廓与她记忆中父亲照片里那个“林某”有几分相似。字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临海县,东礁港,老鱼市。】
临海县是相邻的一个沿海县,东礁港是其下辖的一个以渔业为主的小港口。老鱼市,应该是当地的一个海鲜市场。
温窈的心脏狂跳起来。是谁送来的?沈砚清?他用这种方式继续“引导”她?还是顾衍之?想引她入局?或者是……周时安?这信息是真是假?是不是陷阱?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这行字就像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出路,她都只能抓住它。她已无路可退。
孤注一掷的决心,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猜疑。
她向餐馆请了三天假,借口老家有事。第二天一早,她搭上了最早一班去往临海县的破旧中巴车。车子在崎岖的沿海公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从宁静的小镇变成了更加荒凉的海岸线。咸湿的海风透过车窗缝隙灌进来,吹得她脸颊生疼。
东礁港比想象中更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和柴油味。所谓的“老鱼市”,是一片用石棉瓦和木头搭建的简陋棚户区,地面湿滑泥泞,挤满了叫卖的鱼贩、讨价还价的顾客和忙碌的搬运工,人声鼎沸,杂乱无章。
温窈混在人群中,压低帽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寻找着照片上那个戴斗笠的身影。这里人员复杂,流动性大,确实是藏身的理想地点。但寻找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如同大海捞针。
一整天,她一无所获。疲惫和失望交织。傍晚,鱼市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摊位。温窈坐在一个废弃的缆桩上,看着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心中一片冰凉。难道真的是陷阱?或者信息有误?
就在她准备放弃,第二天再来时,她的目光被远处码头边一个正在收拾渔网的佝偻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个老渔民,皮肤黝黑,满脸皱纹,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正费力地将渔网拖上岸。他的侧影,在夕阳的余晖下,竟与照片上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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