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搀扶黄盖归寨时,老将军的脊血浸透战袍,在沙地上拖出蜿蜒血痕。亲兵掀开帐帘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惊散了正在啄食的乌鸦。军医剜去腐肉时,黄盖咬断的半截木棍地迸裂,帐外围观的年轻将领们甲胄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鲁肃掀开黄盖军帐时,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草药苦涩扑面而来。老将军俯卧在榻,背上敷着的伤药被血水浸透,在麻布下显出狰狞的紫黑色。案头铜盆中,半盆血水里沉着几片碎裂的甲叶。
鲁肃从黄盖军帐退出时,帐外铜盆里的血水正被夕阳映得赤红刺目。老将军嘶哑的呻吟声追着他衣袖,直到转过三座营垒仍未消散。路过的士卒纷纷低头避让,生怕眼中愤懑被这位谋士看破。
周瑜的帅帐竟未点灯。鲁肃方踏入内,便听得的一声——是都督的佩剑出鞘三寸。月光从帐隙漏入,照见案几上两盏冷酒,其中一盏边缘还沾着血指印。
公覆如何?周瑜声音平静,案上却散落着七八支折断的令箭。
鲁肃凝视着周瑜甲袖上未干的血迹:只余息存,若再深半分,恐有性命之忧话音未落,忽见都督紧握的拳头微微一颤,指缝间漏下几粒玉带碎片。
鲁肃凝视着烛火在青铜灯盏中摇曳,忽然伸手将灯芯压低三分,帐内顿时暗了下来。他指尖沾了灯油,在案几上无意识地画着几道水纹。
公瑾今日这五十脊杖……鲁肃声音沉缓,目光落在周瑜腰间松脱的玉带上,打碎的不只是公覆的脊骨吧?
诸将可曾怨怼?周瑜突然转身,帐内烛火被他袖风带得剧烈摇晃。
鲁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的剑痕,那是方才众将愤然离席时留下的。烛火将他紧锁的眉头映在帐壁上,像一道解不开的结。
军中将士……他停顿片刻,耳中似乎还回响着帐外士卒压抑的啜泣声,见老将军杖下血肉横飞,岂止是不安。
“那子敬你以为如何?”
五十脊杖……他的声音忽然哽咽,公瑾对三世老臣,未免太过……
话未说完,忽见周瑜转身,月光从帐隙漏入,照见都督眼角一点未干的湿痕。鲁肃剩下的话语,就这样凝固在了唇边。
周瑜忽然展颜一笑,指尖轻扣案上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子敬当真看不破么?
子敬可还记得,周瑜指尖轻抚令箭上的残缺,三日前巡营时,我等是如何评价曹军水寨的?
鲁肃瞳孔微缩。那日黄昏,周瑜确曾指着对岸说过首尾相连,最惧火攻。此刻案上烛火将周瑜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那影子正作引弓待发之态。
这五十杖……周瑜忽然折断令箭,断口处竟露出里面暗藏的火绒,要烧的是曹操的百万雄心。
帐外夜风忽起,将案上地图卷起一角。鲁肃伸手压住,恰见图上曹营位置不知何时已被烛烟熏出一圈焦痕。他抬头时,正对上周瑜眼中跳动的火光。
原来如此。鲁肃轻叩案几,三声脆响惊醒了帐外瞌睡的值夜兵,公覆是都督的火种。
周瑜笑而不语,只将半截令箭投入炭盆。火苗窜起的瞬间,映亮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面容。
却说黄盖军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草药苦涩。老将军俯卧在榻,背上敷着的金疮药已被血水浸透,在麻布下显出狰狞的紫黑色。案头铜盆中,半盆血水里沉着几片从伤口剜出的碎甲。每当帐外江风吹过,挂在帐顶的铜铃便发出细碎声响,惊得侍药的童子手忙脚乱。
程普掀帘而入时,正看见黄盖将半截咬碎的杨木棍吐在榻边。公覆……老将军喉头滚动,却再说不出一个字。黄盖只是摇头,花白胡须上凝结的血块簌簌落下。韩当带来的活血酒原封不动摆在案上,酒面映出帐顶摇晃的灯影,像一片未燃的火海。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亲兵来报阚泽求见。黄盖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嘶声道:快请。又厉声呵退左右,三十步内不许留人!
阚泽掀帘而入,带进一缕江风。他腰间玉佩与药钵相撞,发出清越声响。帐内唯有一盏豆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染血的帐壁上,形如展翅夜枭。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与血腥气,阚泽俯身拨亮油灯,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案几上沾染的药渍。
德润深夜来访,可是有事相询?黄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沙哑。
阚泽目光深邃,凝视黄盖片刻,缓缓开口:“将军今日受此重刑,泽心中实在难安,莫非……与周都督有旧怨?”
黄盖闻言,眉头微皱,摇头道:“非也。”
阚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道:“既无仇怨,那将军甘愿受刑,莫非是——”他略作停顿,声音更轻,“苦肉之计?”
黄盖神色一凛,目光骤然锐利,沉声道:“何以知之?”
阚泽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某观公瑾近日调度兵马,行迹有异,再思将军今日受责之状,已料着**分。”他顿了顿,又道,“若真如此,将军欲诈降曹操,以助江东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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