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最盛的七月午后,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烘烤着大地,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我百无聊赖地蹲在竹榻上,眼睛紧紧盯着外婆家老宅八仙桌腿上那些用粉笔画的跳房子格子,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那时,表妹晓萱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辫梢系着红头绳,像只灵动的小麻雀般在院子里欢快地穿梭。她那清脆的笑声,仿佛还在这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晓萱!去买瓶酱油回来!”外婆那带着些急切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伴随着搪瓷盆磕在门槛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晓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立刻站起身来。随着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我不经意间看到她背后粘着片槐树叶。在这盛夏时节,本不该出现落叶的,这片树叶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号,让我的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晓萱推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出门了,她的背影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却又仿佛带着一丝虚幻。车铃铛发出的清脆叮当声,一路响到巷口,却突然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喉咙。我下意识地舔了舔手中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棍,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出去。
当我追到村口时,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扭曲了我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隐约间,我看见一辆水泥罐车缓缓驶过柏油路,车身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声传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一个铁皮桶顺着斜坡咕噜咕噜地滚到我的脚边,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看清了车头挂着的铜牌:浙A·。不知为何,那串数字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开始在我眼前蠕动起来,仿佛要硬生生地烙进我的视网膜,留下焦黑的痕迹。罐车底盘不断滴落的黑油,渗进柏油路里,腾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白烟,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目光被车斗边缘那件软塌塌挂着的蓝布衫吸引住了,那熟悉的颜色让我的心猛地一紧。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晓萱!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装酱油的玻璃瓶,琥珀色的酱油正顺着她的食指缓缓往下淌,滴落在柏油路上,烫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那一刻,我的大脑仿佛瞬间停止了运转,整个人都呆住了。紧接着,恐惧和悲痛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发疯似的朝着车斗扑了过去。
当我靠近车斗,看清晓萱的模样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后脑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脑浆正顺着脊椎缓缓往下滴,在车斗的铁板上溅出一朵朵星点金花。那场景太过恐怖,让我差点窒息。“跑!”外婆那声尖叫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子,瞬间刺破了我的耳膜,将我从呆滞中唤醒。我只感觉胳膊被外婆用力一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
这时,我看到罐车司机缓缓探出头来。那人满脸横肉,看上去十分凶悍,右眼被一块黑布蒙着,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他的左手无名指缠着红线,线头系着一枚生锈的铜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声响。
“作死啊!”司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猛踩油门。车斗里未卸完的石子如黑色的雪崩般倾泻而下,朝着我们砸来。晓萱的辫子在混乱中散开了,红头绳随着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沟渠边。我像是着了魔一般,发疯似的冲过去想要捡起那根红头绳,仿佛那是我和晓萱之间最后的联系。就在我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缕发丝时,石子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那只手的指甲缝里嵌满了柏油碎屑,掌纹里还爬着细小的蜈蚣。
那竟然是晓萱的手!
我惊恐地抬头,只见晓萱湿漉漉的刘海紧紧粘在额头上,眼眶里塞满了碎玻璃,嘴唇裂开一个黑洞,她用那微弱而又凄惨的声音说道:“哥...帮我捡红头绳...”那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让我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
我惊恐地尖叫着往后退,慌乱中撞翻了装农药的竹篓。刺鼻的敌敌畏味道迅速弥漫开来,而此时罐车已经消失在扬起的尘土里,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我与外婆的恐惧。外婆的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胳膊,指甲在我的皮肤上刻出了深深的月牙痕,她焦急地喊道:“闭眼!数到一百才能睁!”
我紧闭双眼,在极度的恐惧中开始数数,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数到第七十三时,我突然听见一阵铁链拖地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和恐怖。我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偷偷看去,只见晓萱歪歪扭扭的脚印从沟渠边延伸过来,每个脚印里都开出血红色的牵牛花,那诡异的画面让我头皮发麻。
外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决绝。只见她迅速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把铜钱,用力撒向空中,铜钱碰撞发出银铃般的脆响。与此同时,外婆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随着咒文的响起,晓萱的脚印突然扭曲成蜈蚣的形状,看上去更加诡异。紧接着,晓萱的脖颈竟然180度折转过来,裂开的嘴角淌出沥青般的黑血,她用那阴森的声音说道:“外婆,我的红头绳...在司机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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