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深秋,寒意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顺着山风“嘶嘶”地往人脖领子里直钻,仿佛要将人的骨髓都冻结。月亮宛如一个惨白的圆盘,不偏不倚地卡在九华山西麓那鹰嘴般狰狞的岩缝里,洒下的月光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仿佛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薄纱。
表哥阿旺蹲在猪圈栅栏上,嘴里叼着烟,烟头的火星在浓稠的黑暗中一明一灭,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我紧紧裹着军大衣,像只受惊到极致的刺猬,瑟缩在草垛后头,大气都不敢出。阿旺手里拿着铁钩,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食槽里那散发着阵阵馊味的泔水,“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每一声都在敲打着我的神经。
“你听。”阿旺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同时他快速地掐灭了烟头,烟灰簌簌地落在他那沾满泥浆的解放鞋上。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起初只听见风在山间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号。可片刻后,一阵细碎的蹄声隐隐传来,那声音就像是有人趿拉着破旧得几乎散架的布鞋,在青石板路上拖沓行走,每一步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月光下,村口老槐树那原本就扭曲的影子,此刻竟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正一寸寸朝着猪圈缓缓爬来,仿佛要将我们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我淹没。我们俩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猪圈后墙摸去,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突然,“滋啦”一声怪响,阿旺的烟盒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浑身猛地一哆嗦,像触电了一般,随后伸手颤抖着摸出那半包“大前门”。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眯着眼辨认,“丙寅年亥月廿三”,这几个字刚入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那惨白的月光还要煞白。“操!”阿旺大骂一声,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泔水桶。
“哐当”一声,泔水桶倒地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五头黑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泥地里疯狂地打滚,发出“哼哼”的叫声,仿佛在向这未知的恐惧抗议。这时,我瞧见其中那头花猪的眼珠子,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那颜色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冒出来的幽光,透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而更瘆人的是猪圈角落,半截带泥的解放鞋卡在排水沟里,鞋帮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痂,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无比的变故。那血痂就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月光下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恐怖故事。
“阿旺哥,这……这咋回事啊?”我声音发颤,牙齿也忍不住“咯咯”打起架来,恐惧如同无数条小蛇,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
阿旺没说话,只是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恐惧哽在了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我……我也不清楚,但感觉这事儿邪乎得很,这日期……好像跟咱祖上的事儿有点关联,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第二天晌午,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可那阳光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挡住,丝毫驱散不了我心里的恐惧。我去供销社买东西,刚走进供销社的门,没想到竟撞见了村西头的二愣子。这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像个混世魔王,整天在村里横冲直撞,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此刻却抱着胳膊,像只受惊的老鼠,缩在柜台后头,面前摆着碗早已凉透的阳春面,动都没动一口。
“昨晚上……”他喉结上下滚动,费力地咽了口口水,眼神中满是恐惧,那恐惧像是实质化了一般,在他眼中翻涌。“我看见七个穿白麻布的人往阿旺家走。”柜台的玻璃映出他惨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就像个死人。“领头那个拐子,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上刻着五瓣梅花。”
我听着,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那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凉飕飕的。阿旺家祖上是给九华山寺庙抬棺的,从民国年间就传下来个规矩,抬棺人进村都得穿白麻布孝衣。这事儿透着说不出的邪乎,就像一团迷雾,将我们笼罩其中。
我刚要细问,二愣子突然像是发了疯,双眼瞪得滚圆,伸手猛地打翻了面前的面碗。“哐啷”一声,面碗摔在地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那汤汁泼在柜台上,竟“滋滋”地冒着烟,像是滴在了烧红的铁板上,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
“你他妈见鬼了!”柜台后的胖老板气得满脸通红,像个熟透了的番茄,抄起擀面杖就要打二愣子。
二愣子却突然指着门外,尖叫起来:“看,看那!”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我们转头望去,只见阿旺家院墙根下蹲着个佝偻老头,他身形消瘦,像是被岁月抽干了水分。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那圈圈歪歪扭扭,像是某种邪恶的符文。圈里摆着三颗带牙的猪头骨,在阳光下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那三颗头骨正在散发着某种邪恶的气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