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凝固中,东海渔村那捧着尘封酒坛的老妪,布满沟壑的双手抖得像风中残烛。
坛口黑漆早已干裂,却牢牢封存着七十三年来未曾散逸的怨与憾。
她将这承载了一座村庄血泪的重担,颤巍巍地递向迈克。
然而,迈克并未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了身前的一切,死死钉在自己脚下的泥土里。
那里,就在那根被海风蛀空的梁柱之下,一缕缕比深夜更浓郁的黑色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它们没有枝叶,只有坚韧如钢的筋络,顺着残破的梁柱疯狂攀爬,在斑驳的墙壁之上,迅速编织成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战旗!
旗面之上空无一字,漆黑如墨,却在无声的拂动间,发出了令灵魂战栗的声响——那不是风声,而是亿万脚步踏碎山河的低沉回响,是整整一个时代的军队在无声集结!
在所有村民惊骇的注视下,迈克缓缓屈膝,单膝跪地。
他伸出右手,宽大的手掌轻柔而坚定地覆盖在那片涌动着黑色藤蔓的地面上。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掌心之下那片土地的脉动。
当他再次起身时,掌心已沾满了混合着细密钢鳞与皑皑骨灰的黑泥,黏稠而滚烫,仿佛握着一颗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
他面无表情,只是用最平静的动作,将这团黑泥郑重地抹在了自己的右脚靴底。
“你们埋下的不是尸骨……”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乃至每一个亡魂的耳中,“是引信。”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作出了回应!
整座村庄的地基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远古巨兽从沉睡中翻身。
紧接着,环绕着村庄的那七十三座孤坟,没有丝毫预兆地,同时渗出了幽幽微光。
那光芒不刺眼,却极具穿透力,如心脏般一张一缩,明灭不定,与远方深海之下某个存在的呼吸达成了惊人的同步。
千里之外,深海监测船“北极星号”上,艾琳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代表金狮子史基沉船群的磁场读数在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后,竟诡异地趋于稳定,不再疯狂增强。
她立刻调取了最新的海底高精度声呐影像。
画面中,十二艘曾经象征着霸权的旗舰,已经彻底翻转,巨大的船底朝向海面,舰首部分则深深扎入海底泥沙。
那些原本狰狞的狮子头舰首像,在强大的地磁扭曲下,竟诡异地重塑形态,尽数化为了展翅欲飞、引颈咆哮的狮鹫图腾!
它们仿佛不是沉船,而是一支即将破土而出的石化军团。
更让艾琳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残骸内部扫描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沉寂了下去。
唯独在中央那艘主舰的龙骨正中心,声呐波束探测到了一个巨大的凹槽。
艾琳将影像放大、三维建模,心脏几乎停跳——那凹槽的形状、尺寸、乃至磨损痕迹,与迈克右脚的战靴轮廓,分毫不差!
一个疯狂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了她!
她猛然醒悟:这支沉寂了二十年的舰队,根本不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它本身就是一个未被激活的终极兵器,是在等待一只脚,一只唯一有资格的脚,踏进那个凹槽,成为启动它的钥匙!
而此刻,远在东海渔村的迈克,撕去披风,拒绝登临那艘早已为他备好的、驶向沉船海域的快船。
他主动推迟了这场最终的觉醒。
艾琳颤抖着手,在航海日志上写下了一行字:“他在拖延风暴……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是一个人。他要等的,是让所有准备好站起来的人,都先站起来。”
她的判断无比正确。
就在同一时刻,极北之地的冻港盐矿,一场压抑了三天的风暴终于爆发。
原本地主武装的监工头目,眼看矿工们人心浮动,竟集结了上百名装备精良的私兵,趁着月黑风高,直扑矿工们聚集的矿洞,企图将那个“妖言惑众”的冻港少年和他身边最初的追随者一网打尽。
然而,当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逼近矿口不足百米时,异变陡生!
地面开始传来一阵节奏分明、令人心悸的震动,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巨鼓正在地心敲响。
队伍中,每一名士兵的右腿都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抖动,频率与地面的震动完全一致。
他们的步伐开始凌乱,身体不由自主地偏离了队列,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提拉。
“开火!开火!”带队的军官惊恐地怒吼,率先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可当他扣动扳机时,却只听到“咔哒”一声闷响,扳机被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细小钢鳞死死卡住!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所有士兵都发现自己的武器在同一时间失灵了。
那军官还想再次下令,可他吼出的声音,却在空气中被一股无形的波动彻底扭曲、重组,变成了一段激昂悲壮的旋律——那是第七支队,那支被诬陷为叛军、全员战死于此的英雄部队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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