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合金内壁,那触感让她脊背窜起一阵寒意。
这艘在三年前那场惨剧中被击毁的救护艇,静静地躺在医疗船最底层的封存舱室里,像一具被遗忘的钢铁巨兽的骨骸。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与陈旧海盐混合的气味,但艾琳的注意力,全被舱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抓痕所吸引。
它们太深了,太细密了,完全不像是工具或武器留下的。
形状扭曲,带着一种绝望的力度,酷似……酷似人类的脚趾在极度痛苦中死死抠挖金属时留下的痕迹。
一个荒谬但挥之不去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立刻冲向档案终端,调阅了这艘编号为“海鸥七号”的救护艇的所有记录。
档案冰冷而简洁:三年前,隶属第七支队后勤序列,在转运重伤员途中遭遇不明火力伏击,于“悲泣海沟”附近沉没,全船仅一名勤务兵幸存,但因精神创伤严重,至今仍在疗养院接受治疗。
第七支队……又是第七支队。
那个因“叛国”而被全员抹除番号的禁忌名字。
艾琳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取来便携式生物电波采集仪,将探针对准了那些最深的抓痕。
这是帝国最前沿的技术,能够捕捉残留在物质表面的微弱生物电波,哪怕时隔多年。
她将采集到的数据导入随身的晶核共振仪。
嗡——
一声轻微的共鸣后,耳机里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杂乱电波噪音,而是一段沉重、缓慢、却极具规律的声音。
咚……咚……咚……
是心跳声!一段被“记录”在金属里的心跳声!
艾琳浑身一僵,她几乎是本能地调出了另一份绝密档案——迈克的生物特征数据。
她将两段音频进行波形比对。
屏幕上,两条曲线在短暂的校准后,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分毫不差。
那一瞬间,艾琳如坠冰窟。
她猛然抬头,再次看向这艘破败的救护艇,这艘船,它不只是悲剧的见证者!
在沉没的那一刻,它也被迈克那诡异的能力“收录”了!
它本身,就是一段承载着痛苦与死亡的**记忆!
同一时刻,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寂静的船舱。
迈克悄无声息地站在“海鸥七号”的残骸之中,仿佛一道融入黑暗的幽魂。
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轻柔地抚过那些狰狞的抓痕,像是在抚慰亡友的伤口。
他闭上眼,舱壁上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温度,将三年前那绝望的一幕幕烙印进他的脑海。
炮火、浓烟、同伴们痛苦的嘶吼、还有脚趾抠穿甲板也想再多划动一下的求生本能……
“噗。”
迈克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洒而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血珠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红芒。
它们像是拥有生命的精灵,在他的意志驱动下,自行排列、组合,最终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张猩红的航海图。
图上,一条从未被任何官方海图记载过的海底旧航道清晰地显现出来,它蜿蜒曲折,终点直指帝国腹地。
这正是第七支队全军覆灭前,试图撤退归乡的最后路线。
“你们临死前,还在拼命找回家的路……”迈克低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现在,我让这条路,自己从海底长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冻港,一名黑衣少年正沿着海岸线孤独地向南行走。
他途经一处偏僻的渔村,海风带来了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渔民正对着几个年轻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三年前那个风暴之夜的奇遇。
他们曾从狂涛中救起一名身负重伤、濒临死亡的士兵。
那士兵神志不清,只是反复哼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军歌。
可第二天清晨,那名士兵竟离奇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在他躺过的床板上,留下了一道深得不可思议的踩痕。
少年闻言,脚步一顿。
他走进那间简陋的渔屋,在众人的注视下,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向那道早已蒙尘的痕迹边缘。
一瞬间,少年全身剧震,瞳孔骤缩!
无尽的声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是滔天的海浪声,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是那段熟悉的、破碎的第七支队军歌,还有最后一声穿透时空的嘶吼——“别忘了我们!”
当晚,整个渔村陷入了一场诡异的集体梦境。
所有渔民都梦到了那个风暴夜,梦到了那个垂死的士兵,梦到了他眼中不甘的火焰。
第二天,天还未亮,全村的男女老少竟不约而同地赤着脚,神情肃穆地走向海边。
他们一言不发,开始默默地搬运石头,一块又一块,堆砌出一条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决的小径,执着地向着深海延伸。
而在帝国的北方,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剿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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