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实验室的主屏幕上,一条深红色的波形曲线正顽固地拒绝衰减。
它像一条来自地心深处的毒蛇,沿着北大陆板块的巨大伤疤蜿蜒南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东海浅层岩脉。
警报系统一片死寂,因为这股力量的频率早已跌破了所有常规监测阈值,进入了人类感官的绝对盲区。
艾琳强行接入了军方废弃的海底麦克风阵列,刺耳的白噪音过后,一个稳定得令人心悸的节拍占据了整个频道。
那正是迈克留在海沟深处,那个巨大的钟罩形凹槽发出的声音。
每小时0.3赫兹,一次搏动,精准得如同宇宙中最古老的心跳。
这正是传说中的“沉默基音”,一种能绕过耳膜、直接与人类潜意识对话的极低频振动。
“错了……”艾琳的指尖冰凉,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完美的共振模型,“那不是一个足迹,那是一枚‘音种’。有人把它种进了地球的龙骨里,现在,它正在用我们听不见的语言,唤醒这颗星球沉睡了亿万年的记忆。”
与此同时,自冰原归来的迈克,正赤足行走在一片刚刚退潮的海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海盐与微生物死亡的气息,脚下的淤泥在迅速失水后龟裂开来,如同大地干涸的皮肤。
他忽然停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目光落在一条尤其深邃的裂缝上。
他单膝跪下,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朝圣。
宽厚的手掌覆盖在那道裂缝之上,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沉默的雕像。
数秒后,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响自地底深处传来,穿透了数十米厚的沉积层,精准地叩击在他的掌心。
那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颗虚弱但仍在跳动的心脏。
迈克缓缓起身,向前踏出第一步。
他的脚跟落下,一股滚烫的温泉水立刻从他踩踏的泥缝中汩汩冒出,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便迅速凝结成一根半透明的乳白色晶体柱。
第二步,第三步……他一共走了七步,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根拔地而起的晶柱。
七根晶柱高低错落,宛如一架被遗忘在时间尽头的水晶管风琴。
当第七步的足印烙下,整片广阔的海床发出了悠长的嗡鸣。
远方的海面上,三座早已沉没在历史中的礁堡,其轮廓竟在氤氲的水雾中短暂地凝实、浮现,如同一座海市蜃楼。
百年前的老渔民们曾说,那片海域有一条“会唱歌的航道”,原来歌声并非来自海风,而是源于大地本身。
这股苏醒的力量,并未止步于荒野。
东市的烈士碑下,异变正在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发酵。
它不再于夜间散发光芒,反而像一个声音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次日清晨,早起的居民惊恐地发现,整座石碑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深海中打捞而出,指尖轻触,便会感到一阵密集的酥麻感。
艾琳带着便携式分析仪赶到现场。
显微镜下,那些附着在碑面的液滴中,悬浮着亿万个微型气泡。
通过高频声呐探测,她震惊地发现,每一个气泡都封存着一句未被说出口的话。
有的是酒后未能讲出的道歉,有的是擦肩而过不敢喊出的告白,还有的,是某个垂暮老人想在临终前再呼唤一次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
更可怕的是,这些承载着人类最隐秘情感的气泡,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速率彼此融合,形成一个密度极高的液态声核。
“它不是在记录……”艾琳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在现场笔记上写道,“它是在替我们保管,保管那些我们永远不敢亲口说出的真心。”
无独有偶,西坊的九口古井也停止了喷涌蓝光。
井口不再冰冷,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地暖的柔和暖意。
一个孩童在井边玩耍时,无意间对着井口拍了三下手。
一秒钟后,古井深处竟传回三声沉闷的巨响,节奏与他的掌声完全一致。
消息不胫而走。
几天之内,居民们发现了一种新的游戏:只要用特定的节奏敲击地面、墙壁,甚至自己的胸口,九口古井便会以对应频率的震动做出回应。
艾琳截获并破译了其中一组最复杂的信号,那是一段被压缩到极致的音频。
当她将其还原后,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那竟是三年前,一场被强力镇压的集会上,数万民众齐声呐喊的抗议口号的残谱。
“它们学会了对话,”她在加密日志中飞快地敲下一行字,“而且,它们记得比我们更久。”
恐慌终于惊动了海军高层。
一道紧急命令下达,所有“异常井区”被列为最高威胁等级的禁区,一支精锐工兵队连夜进驻,任务是用高标号速凝水泥,将九口古井彻底封死。
然而,就在水泥灌入井口的那个深夜,十七城所有的机械钟表,指针再一次诡异地凝固。
第二天清晨,当阳光照进被封锁的西坊,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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