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屏幕上的红光,那从冻港少年脚掌裂纹中渗出的微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少年愈发微弱的呼吸,和他胸口那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
艾琳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同步率曲线,那条代表着城市九口古井与少年生命体征的连接线,正随着每一次心跳的衰竭而剧烈波动。
每当少年的呼吸暂停一瞬,北区的七号井便会从网络中短暂消失,信号中断。
她猛地调出地脉声波记录,将时间轴与少年的生命曲线精准对齐。
一个惊人的事实浮现眼前:在七号井失联的每一个瞬间,北海沿岸的三座渔村,都同时记录到了一次诡异的声波异动。
那不是自然界的声响,而是某种带着残缺节奏的敲击声,有人在用石块敲击生锈的铁锚,有人在用指骨叩响自己的肋骨,甚至有渔船的船壳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沉闷的回应。
那声音,与其说是呼唤,不如说是在回应一个遥远而濒死的信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艾琳,让她浑身冰冷。
“搞错了……一直都搞错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因震惊而颤抖,“不是他在控制九井……是这九口井,是整个城市的民鸣网,在借用他残存的生命,维持着最后的连接!”他是最后的燃料。
当夜,艾琳做出了一个足以让她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决定。
她撕毁了操作台上的禁令封条,启动了被列为最高危险等级的“共感之识”终端。
冰冷的金属触须贴上她的太阳穴,她深吸一口气,在控制界面上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将自己的心跳频率,强行调整至与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完全一致。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分担那即将压垮他的巨大负荷。
而在艾琳搏命的同时,数百米之下的深海风暴区,迈克正用他那名为「碎颅钢躯」的改造义体,对抗着足以压扁钢铁的恐怖水压。
报废的巡逻艇早已被卷成一团废铁,但他活了下来。
他循着从地壳深处传来的微弱震动,在漆黑的海底沟壑中潜行。
终于,他看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无数根巨大的传音铜管,如史前巨蟒般盘踞在岩层之间,延绵向未知的黑暗。
这些是皇庭早已废弃的初代民鸣网管道。
铜管表面覆满了锈蚀的铭文,凑近细看,竟全是历年被官方系统性删改、抹除的民间陈情。
迈克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铅灰色铁盒,里面是半支琥珀色的“启音剂”原液。
他撬开一处铜管的接缝,将粘稠的药液缓缓注入。
药液遇水即活,仿佛拥有生命般,沿着冰冷的管壁迅速爬行扩散。
所过之处,那些锈迹斑斑的铭文,竟逐一亮起了微弱的金色光芒,逆向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光路,照亮了深渊。
他抚摸着那些重获新生的文字,低声说道:“你们封了他们的嘴,却忘了金属会记事。”
艾琳的意识在共感的洪流中沉浮,几乎被少年的痛苦彻底吞噬。
她强行维持链接已经进入第三天,精神濒临溃散。
就在这片混沌之中,一段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碎片,如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一个更年幼的冻港少年,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洞穴角落,耳边回荡着来自深海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那频率,艾琳再熟悉不过,正是铜管网络初建时,用于校准节点的测试频率!
她猛地切断连接,身体像被抽空般瘫倒在地。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档案室,用越级权限翻查G5级别的绝密档案。
终于,在一份被标记为“已销毁”的工程日志中,她找到了答案:七年前,皇庭为铺设初代铜管网络,曾强制征召沿海数百名孤儿充当“听桩人”。
他们被长期囚禁于地下,暴露在毁灭性的低频震荡中,用他们天生敏感的神经去“听”出管道的最优路径。
绝大多数孩子都在这个过程中神经崩溃或**死亡。
而那个冻港少年,正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神经系统因此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异。
艾琳颤抖着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上写下最终结论:“他不是网络的载体……他是打开整个网络的……钥匙孔。”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结论,城市中心那座巨大的青铜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巨响,竟自主分裂出九块大小不一的子碑,飞向城市各处,精准地降落在九个街区的中心。
其中一块,直直立在了贫民窟最肮脏的巷口。
深夜,碑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新字:“东街李三,昨夜替人顶罪入狱。”
次日清晨,整个贫民窟都沸腾了。
居民们自发集会,举着写有真相的简陋木牌,潮水般涌向警署抗议。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官方派出人员试图用高压水枪抹除碑文时,碑面非但没有变化,反而自动补全了更多细节,甚至包括那名受贿警官与人交易的通话录音,内容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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