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掌殿的晨雾比往常更浓,带着一丝诡异的湿冷。
这里是仇恨的圣地,殿中央镇压着一块名为“争手碑”的巨石,它的诅咒如铁律般统治着这片土地数百年:任何形式的握手,只要超过三息,掌心便会迸开蛛网般的血色裂纹,那裂纹会沿着血脉蔓延,直至心脏被仇恨的利刺彻底洞穿。
迈克的残识就混在这雾气里。
他已没有形体,只余下一缕不甘的执念,像一粒随风飘荡的种子,无声无息地渗入了这座仇恨殿堂的每一寸石缝。
第一夜,无人察觉。
第二夜,守殿的卫兵感觉雾气似乎有了重量。
到了第七夜,质变发生了。
丝丝缕缕的雾气不再飘散,而是凝聚成线,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藤蔓,盘旋着缠上了争手碑的顶端。
大地之下,一股沉寂了千年的蓝脉热流被唤醒,它感应到了那缕来自外界的执念,如无数苏醒的巨蟒,破土而出,顺着卫兵们的脚踝,缠上他们的手腕,最终汇聚于冰冷的石碑。
那股热流并不伤人,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暖意。
碑上血色大字“永争其手”,在蓝光的冲刷下,竟开始剥落。
那些由无数代人的鲜血和怨恨凝固而成的笔画,此刻脆弱得如同风干的枯叶,一片片飘落,顺着石碑的纹路流淌而下。
它们没有化为齑粉,而是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被蓝脉热流重塑、烧结,化作了上千枚陶土烧制而成的哨子,每一枚的形状,都像是两只紧紧交握的手。
城东的老铁匠,当夜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正与那个夺走他家传锤谱、害他断了一指的宿敌,共同握着一柄断裂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了一场足以吞噬整个村庄的山崩。
梦里,那人掌心的热度,隔着刀柄传来,竟是如此熟悉而可靠。
次日清晨,他在街角与宿敌狭路相逢。
两人皆是一愣,目光如刀,瞬间就要引爆积压了四十年的怒火。
可就在这时,老铁匠的掌心猛地一阵滚烫,仿佛梦中的温度延续到了现实。
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向前伸出。
对面的宿敌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两只布满老茧的手,握在了一起。
三息已过,诅咒却没有降临。
他们掌心那些因常年积怨而隐现的细微裂纹,竟如冬雪遇骄阳,迅速消融,抚平。
老铁匠没有和解,他心中的恨意依旧翻腾。
但他的皮肤,却替他记起了并肩抵御山崩时的温度。
与此同时,远方的风暴之眼,艾琳正通过一块感应水晶,观测着整个大陆的生命脉动。
她敏锐地察觉到,那股神秘的蓝脉之力,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开始模拟万物的频率,甚至能与特定人群的掌纹震频、呼吸同步率产生共振。
斗心井,是军阀用以惩戒叛徒与懦夫的囚笼。
两名曾情同手足、后因背叛而反目的老兄弟,被一副特制的“斗环”锁在井畔,三十年来,他们近在咫尺,却从未对视一眼。
某天夜里,一阵微风掠过井口,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那波纹没有随机散开,而是诡异地自动排列,组成了“握一下”三个字,随即又悄然消散。
两人眼角瞥见,心中皆是巨震,只当是自己眼花。
然而,怪事接连发生。
到了第七日,遍布全国的数百口“斗心井”,水面无一例外地浮现出同样的波纹,内容却变成了更直接的两个字:“别打了”。
井畔的两个老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感觉掌心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
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驱使着他们的手臂,无意识地抬起,伸向了对方。
“咔嚓!”
那副坚不可摧、浸透了怨念的“斗环”,在他们指尖触碰的刹那,竟如一层薄冰般应声碎裂。
井底,幽蓝色的光芒猛然喷涌而出,托举着上千只交握手形的陶哨浮出水面。
风一吹,哨声轻鸣,那声音,像极了他们少年时在训练场上无数次默契的击掌。
他们没有原谅彼此,也无法原谅。
但他们的血脉,却替他们完成了那场被背叛打断的、未竟的相认。
北境的冻港,一年一度的“血誓祭”正在举行。
这是一个野蛮而残酷的仪式,族人们被要求割开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入祭坛血槽,并互相在对方身上刺下代表“永世为敌”的图腾。
一名冻港少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祭典。
他没有试图阻止这场疯狂的仪式,而是趁乱将一小撮闪烁着蓝光的孢子,混入了祭坛中央的血槽。
三天后,异变发生。
血槽中粘稠的血液,竟开始随着祭司们的心跳同频起伏,宛如一颗巨大的、搏动的心脏。
所有参与祭典的人,夜夜被同一个梦境纠缠——梦里,他们不再是敌人,而是在一场惨烈的战斗后,默默地为彼此包扎伤口,共饮一壶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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