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晨雷如利斧劈开天幕,将迈克残存的意识碎片,狠狠楔入了“折骨殿”的深处。
这座阴森殿堂的核心,镇压着那块臭名昭着的“跪令碑”。
碑文之力阴毒无比,任何血肉之躯,胆敢在此地直立超过一个时辰,脊椎骨缝中便会自行生出寸寸黑刺,倒钩入髓,穿骨至瘫,直至将那不屈的脊梁彻底折断成一个永久跪伏的姿态。
这是第七个夜晚。
当又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地轰击在碑顶时,奇变陡生!
一道道炙热的蓝色脉流自地底深处喷薄而出,如苏醒的龙蛇,疯狂盘绕上碑身。
那碑面上原本深刻入骨的四个大字——“永伏其身”,在蓝光的侵蚀下竟发出琉璃碎裂般的哀鸣,字迹如朽烂的梁柱轰然倾塌,化作一股混浊的石流滚滚而下。
石流所过之处,没有化为齑粉,反而凝结成一枚枚形如挺立之人的陶哨,静静散落一地。
殿内角落,一名负责清扫的老役人正蜷缩在草席上,陷入沉梦。
他梦见了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光景,赤着膊,扛着沉重的房梁,为村里建起第一座祠堂。
梦中的他,脊背弯曲成一张蓄满力量的弓,撑起了整个家族的风雨。
就在此时,现实中的他猛然一颤,只觉一股灼热感从脊心猛地炸开,仿佛有一团火在那里燃烧。
他惊恐地低头,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那些三十年来将他牢牢锁在卑躬屈膝姿态里的黑刺,竟在蓝光的映照下自行崩解,发出“咔咔”的脆响,如一根根朽烂的铁钉,从他的骨肉中剥离脱落。
他并没有试图站起来,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缓慢而坚定地挺直。
不是他站直了,是他的骨头,自己记起了少年时那挺立的弧度。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艾琳,双眸中映照出千万条交织的蓝色光脉。
她终于确信,这股源自地心深处的神秘力量,已经进化到可以精准模拟骨骼的震动频率,并与整片大地的脉动产生共振。
在王都的“伏身井”畔,一名老工匠正被无形的虚刺锁在井边,他的腰已经弯了整整三十年,从未见过正午的太阳。
夜风掠过井口,吹皱一池静水,那水面上的波纹竟诡异地自动排列组合,清晰地形成了“站起来”三个字,随即又倏然消散,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第七日,异象席卷全国。
所有被称为“伏身井”的苦役之地,井中水波尽皆荡漾,无一例外地显现出同样的内容:“直起来”。
那名老工匠正机械地淘洗着石料,背心处陡然传来一阵滚烫。
他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一股他早已遗忘的力量从尾椎升起,牵引着他节节攀升。
那禁锢他三十年的虚刺,竟如冬日寒霜遇见烈阳,瞬间消散无踪。
他猛地挺直了腰背,发出一声既痛苦又畅快的嘶吼。
井底,幽蓝的光芒汹涌而出,托举着上千只陶哨浮上水面,它们随风旋转,发出清越的鸣声,那声音,宛如坚韧的屋梁在风中低吟。
不是他敢站了,是他的脊梁,在沉寂了三十年后,自己完成了那未竟的支撑。
寒冷的冻港,一名眼神锐利的少年悄然潜入了正在举行的“伏体祭”。
这是族中最屈辱的祭典,年复一年,所有族人都必须额头紧贴冰冷的石板,向着“永世为奴”的祖训跪拜。
少年没有惊扰任何人,他只是像一缕幽魂,将混有蓝脉孢子的尘土,悄悄撒入祭坛的地砖缝隙。
三日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冰冷坚硬的地砖,竟开始随着祭拜者的心跳同频震颤,微弱却清晰。
每一个跪在这里的人,夜里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成千上万的人并肩而立,如一片沉默的森林,他们的头顶,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第七日,当主祭官再一次带领族人匍匐跪拜时,地砖的震颤达到了顶峰。
缝隙中,一枚枚陶哨破土而出,随着心跳的节奏轻轻鸣响。
人群中,一位老妇人突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在刚刚的梦里,她终于站直了身体,走完了三十年前那场被人强行按倒在地的婚礼。
不是她的身子直了,是她的尊严,自己走完了那段未竟的站立。
这股无声的浪潮,终于惊动了高高在上的军阀。
他暴跳如雷,立刻颁布了“伏身令”,命令全国上下重新凿石立碑,务必将“身勿妄立”四个字,刻进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第一日,各地工匠在鞭笞下开始凿石。
第七日,所有新立的“跪令碑”上,都诡异地滋生出大片的蓝色苔藓。
那苔藓疯长,竟硬生生将“勿立”二字,扭曲成了一个昂首挺立的“立者”轮廓。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至午夜,所有跪令碑都会浮现出人形的光斑,一层层地覆盖住那个醒目的“禁”字。
一名老农清晨起身,正要去扶犁,忽觉脊心滚烫如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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