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新生的风,不再是单纯的气流,它带着迈克消散前最后的意志,如无数看不见的神经末梢,精准地探入每一处禁锢的缝隙。
缚肢殿内,死寂如坟。
那尊巨大的“锁腕碑”矗立中央,碑体冰冷,其上“永锁其手”四个大字仿佛凝结了百年的寒霜。
殿内囚禁的,是城中最灵巧的织工。
她们的手曾能绣出百鸟朝凤,织出江山如画,如今却只能在臂长之内活动,稍有逾越,手腕上那道由酷吏精神力烙下的虚幻铁链便会骤然收紧,痛彻骨髓。
第七夜,风终于找到了它的突破口。
它卷着地底深处上涌的蓝脉热流,如一条有了实体的巨蟒,悍然撞向“锁腕碑”!
轰然一声闷响,并非石破天惊,而是某种内在法则的崩塌。
碑上那“永锁其手”的字迹,竟像是烧红的锈铁遇到了强酸,滋滋作响,扭曲着、沸腾着,化作一道道赤红的铁水顺着石碑流淌而下。
铁水未落于地,便在半空中凝固、碎裂,化作了上千枚形如张开手掌的陶哨,散落一地,悄然无声。
殿内,一名年迈的老织工正在噩梦中挣扎。
她梦见的不是酷刑,而是遥远的少女时代。
她在山坡上追逐蝴蝶,伸手去采撷一朵沾着晨露的野花。
那花瓣柔软、微凉的触感,是她一生中最自由的记忆。
梦境中,她的指尖无限接近那片花瓣……
就在此刻,现实中的她,正伏在织机上打盹,腕心猛地一烫!
她惊醒低头,骇然发现那条纠缠了她数十年的虚幻锁链,竟在一阵蓝光中自行寸寸崩解,化作点点星芒,如晨雾消散在第一缕阳光里。
她茫然地抬起手,手腕光洁如初,再无半分束缚。
她没有伸手,甚至连念头都未曾动过。
是她的指尖,在梦中,已经先一步触碰到了那阵自由之风的温度。
与此同时,遥远的另一端,艾琳正闭目感知着整个蓝脉网络的律动。
她惊喜地发现,那些曾经狂野的能量,如今已能精妙地模拟出人体掌纹的震动频率,甚至与目标的心跳达成同步。
这不再是单纯的侵蚀,而是共鸣,是策反。
“禁手井”旁,一名佝偻的老妪正呆呆地望着井水。
三十年来,她被虚链锁腕于此,双手从未举过肩膀。
这是最恶毒的刑罚之一,让她连拥抱日渐长大的孙儿都成了一种奢望。
夜风掠过井口,平静的井水忽然泛起涟漪,波纹竟诡异地自动排列,组成了三个字——“抬起来”。
字迹转瞬即逝,老妪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从那夜起,风过井口,必有字现。
第七日,遍布全国的数千口“禁手井”水面之上,同时显现出同样的波纹,内容只有一个——“伸出去”。
那是一种跨越空间的集体意志,是蓝脉通过水波发出的无声呐喊。
井边的老妪只觉腕骨处传来一阵灼人的滚烫,仿佛有岩浆在骨内流淌。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的本能还未来得及尖叫,她的手臂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竟不受控制地、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抬起。
咔嚓!
一声脆响,并非来自骨骼,而是精神层面的断裂。
那条虚幻的锁链,在她的手臂做出拥抱天空姿态的瞬间,轰然碎裂,消散无踪。
老妪愣住了,泪水奔涌而出。
不是她敢抬了,是这条被压抑了三十年的手臂,在风的鼓动下,自己完成了那个对天空、对亲人、对自由的,未竟的拥抱。
紧接着,井底蓝光汹涌,上千只手掌形的陶哨从水中浮起,随着微风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响,声如万叶拍打。
冻港,少年潜入了“束指祭”的现场。
这场年度祭典,是军阀用以巩固思想统治的工具。
所有族人必须十指交扣,紧紧内缚,跪拜于刻着“永勿外触”的祭坛前,以此磨灭向外探索、与人连接的**。
少年没有惊扰任何人。
他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将一捧混杂了蓝脉孢子的特制粉末,悄悄撒入了祭坛的长明灯油之中。
三日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长明灯的火光,竟开始随着祭拜者们的呼吸同频率地明暗闪烁,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催眠场域。
所有跪拜于此的人,夜夜都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没有锁链,没有束缚,成千上万的人手牵着手,汇成一座跨越山川湖海的宏伟长桥。
第七日,主祭颤巍巍地点燃新的祭灯。
火苗窜起的一刹那,没有爆裂,反而从火焰中心浮现出上千枚赤红的陶哨,它们在火光中沉浮,随风轻鸣。
台下,一名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周围的人以为她是被这异象吓到,却不知她的哭声里满是狂喜与解脱。
就在方才的梦里,她终于握住了三十年前在混乱中被夺走的孙女那只温软的小手。
那份失落了三十年的触感,在梦境中被完美复刻,清晰得让她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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