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残识所化的夏雨,带着千万年沉寂的冰冷,无声无息地渗入“血誓堂”的每一寸砖瓦。
这里是七大世家的根基,供奉着那块刻有“永不言反”的墨色誓碑,它像一尊沉默的神,用无形的枷锁捆绑了无数代人的灵魂。
传说,族人若违此誓,无论身在何方,三日之内必心脉寸断,暴毙而亡。
第一日,血誓堂内阴风阵阵,守祠的祭司只觉寒气刺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
第三日,异变陡生!
誓碑之上,那凝固了千年的墨迹,竟如活物般开始蠕动、褪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擦去。
血一般的朱砂底色裸露出来,但上面浮现的,不再是新的律令,而是一串串细密深刻的赤足印!
那足印一个接一个,从碑底向上,连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迁徙图,指向遥远的西方。
第七日,恐慌达到了顶点。
祠堂之内,香火缭乱,族中长者们面如死灰。
连续七夜,每一个闭上眼睛的族人,都在梦中看到了相同的景象:祠堂里供奉的列祖列宗,一位位脱下华贵的族袍,扔掉象征身份的玉冠,赤着双足,沉默地走出祠堂,汇入一支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向着西方,一步一步,走得决绝而坚定。
“叛了!都叛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祭司再也无法忍受,他抓起一把祭祀用的香,狠狠掷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怒斥着梦中的先祖。
然而,香火并未如常熄灭,那散落的香灰竟在冰冷的石板上自动聚拢,缓缓勾勒出五个字——
“我们也曾逃过。”
老祭司浑身一震,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他死死盯着那行灰烬组成的字,眼中最后一点怒火化为无尽的悲凉与茫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后人背叛了祖宗,是祖宗自己,再一次走出了这名为荣耀、实为囚笼的祠堂。
他们不是誓言的守护者,而是第一批逃亡者。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艾琳正立于一口古井旁。
这口井名为“禁名井”,传说任何敢于在此井边直呼先祖名讳的人,都会立遭天谴,魂飞魄散。
这是军阀用以禁锢记忆、消弭历史的又一道枷锁。
但此刻,艾琳的注意力全在她指尖的那一缕蓝脉真菌上。
她发现,这东西不仅能模拟声音,甚至已经能捕捉并完美复刻七大世家内部那种独特的、带着世代威压的语调。
夜色深沉,一个被遗弃的男婴裹在破布里,被悄悄放在了“禁名井”的井沿。
他微弱的哭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忽然,一阵风过,井水微澜。
水面上的波纹没有像往常一样散开,而是诡异地自动排列,组成了四个清晰的水纹大字:“叫他名字”。
那四个字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又化作涟漪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第七日,这诡异的景象在全境所有“讳名井”同时上演。
成百上千口井的水面,在风的吹拂下,无一例外地浮现出两个字:“说吧。”
一名在井边取水的老妪,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开过口。
三十年前,她的独子因一句无心的戏言被处死,她便用沉默惩罚自己,也保护自己。
当她看到水面那两个字时,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
她没有想,也没有敢,但一个尘封了三十年的乳名,却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嘴唇里冲了出来。
“阿牛……”
声音嘶哑,却石破天惊。
声落的瞬间,她面前的井底,猛地涌起一道冲天蓝光!
光芒之中,数以千计的陶哨破水而出,悬浮在空中。
那些陶哨的形状,竟是一只只小巧的、**的脚。
老妪颤抖着拿起一只陶哨,贴在唇边,轻轻一吹。
没有声音,只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挣脱了什么。
她明白了。
不是她敢于开口了,是这持续了太久的沉默,再也锁不住那条通往记忆的道路。
凛冬的冻港,一场名为“哀语祭”的仪式正在举行。
年复一年,人们在这里被迫诵读“永不反叛”的咒文,用以“镇压”那些在历次反抗中死去的亡魂。
一个来自冻港的少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祭典。
他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在主祭坛的巨大香炉被点燃前,将一把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蓝脉孢子,吹入了香灰之中。
三日后,当数万人的诵咒声如潮水般响起时,奇迹发生了。
那单调压抑的声波,竟与一种沉稳有力的行走节-拍产生了共振。
每一个诵咒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与千万人的脚步声合而为一。
当夜,所有参加祭典的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梦见自己赤足走在一条无名的步道上,行走了千里之遥,最终抵达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土地。
那里有自由喧闹的市集,有拔地而起的新生城镇,没有高墙,没有卫兵,更没有血誓堂和禁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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