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顽石,便是王权的基座。
第七日的晨曦尚未刺破云层,第一声呻吟便从王宫深处传来。
那并非人的声音,也非走兽的悲鸣,而是来自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色王座。
它并非因外力而动,而是其下方的基石,那些曾被誉为永恒不朽的巨岩,正从内部被一种诡异的力量侵蚀、重塑。
一根根幽蓝色的脉络,如同活化的树根,顶着万钧之力,从石柱深处破土而出。
它们虬结、攀爬,以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姿态,将沉重的王座缓缓托起,使其向一侧倾斜。
那姿态,与其说是托举,不如说更像一只从地底深处伸出的、想要将这件沉重废物丢弃的巨手。
诡异的远不止于此。
每日雷打不动前来“朝拜”的官员们,依旧迈着他们演练了千百遍的步伐踏上阶梯。
然而,当他们靠近那倾斜的王座时,脚步却像是被无形的墙壁阻拦,总是不自觉地绕开一个巨大的弧度。
他们自己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今天的朝堂似乎格外宽敞。
他们看不见,那王座正散发着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排斥力场,仿佛在宣告:此地,生人勿近。
一名忠心耿耿的老史官,决心将这“王威犹存,天地震慑”的异象记录下来。
他颤抖着手铺开莎草纸,蘸满最浓的墨,屏息凝神,欲写下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字。
然而,笔尖落下,墨迹却如受惊的虫豸般四散逃开,无论他如何用力,纸面上都无法凝聚成形。
绝望之中,他丢下笔,却惊恐地发现,那片空白的纸张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湿润的脚印。
不是王座在倒塌,是千万年来根植于人心的、对王权的尊崇与敬畏,已经率先腐烂了。
风,是这一切最早的信使。
高塔之上,艾琳闭着双眼,感受着流淌过整片大地的风。
她能“听”到,那无形的蓝脉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它不再是单纯地输送能量,而是在重构,在改写,在抹去一段庞大的、沉重的集体记忆。
城邦的旧广场上,一群孩童正在玩着古老的游戏。
他们的脚步毫无章法,踩踏在布满裂纹的石板上,发出的却是极有规律的“嗒、嗒嗒、嗒”的声响。
这无心的节奏,竟意外触发了深藏于地脉中的摩斯编码。
风声陡然一紧,吹过旁边一座断裂的石碑,那些散落的碎石竟自动悬浮、拼接,在空中组成了一行字——“谁曾坐于此?”
七个字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轰然散落。
但那个问题,却像一颗种子,乘着风播撒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第七日,怪异的游戏在全国的孩童中流行开来。
他们玩起了“找王”的游戏,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跑遍了城里的每一条街道,却始终茫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王”是什么。
他们的父母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张了张嘴,也同样发现,自己竟无法清晰地向孩子描述出“王”的模样。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者,在恐慌中翻遍了所有皇家典籍。
他找到了,历代君主的名字、功绩、生卒年月都清晰可辨,但他们的画像,那些曾被描绘得栩栩如生的面容,此刻却全都模糊如一团浓雾。
他疯狂地用手去擦拭,却只蹭下一片空白的纸屑。
不是历史被篡改,也不是典籍被销毁。
是记忆,这片承载着所有过去的海洋,正在自动蒸发掉那些不再被需要的、沉重的神只。
冻港的少年,是第一个将匕首刺向痛苦心脏的人。
他如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潜入了守卫森严的王宫地窖。
这里,是王权最黑暗的根基,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藏着一颗被称为“王权之心”的东西——那是一颗巨大的、搏动着的蓝色脉冲核心,而封印它的,是数百年前被强行剥夺、用秘法封存起来的一百名初生婴孩的哭声。
那哭声怨毒、凄厉,形成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也构成了王权最坚固的屏障。
少年没有试图取出它,更没有想过摧毁它。
他只是伸出冰冷的手,轻轻贴在了核心之上,然后闭上眼睛,将自己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频率,缓缓注入其中。
他用自己的心跳,去覆盖那些绝望的啼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颗被痛苦包裹了几个世纪的核心。
三日之后,异变陡生。
那颗核心的搏动频率竟开始与少年的心跳完全同步。
它停止了释放能量,转而开始反向吸收,将那萦绕了百年的婴孩哭声尽数吸入内部。
凄厉的哭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吟唱,如同千万人正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大地之上。
看守地窖的卫兵惊恐地发现,绘制在地上的封印阵法,那些用鲜血和符文构成的锁链,正在自动逆转,符文一个个暗淡下去。
地窖的顶部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第七日的阳光第一次照射进这片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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