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旱地的风,像一把掺了沙的钝刀,刮在周氏的脸上。
她赤着脚,踩在龟裂如蛛网的田垄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瓷片上。
她的脚底,早已被这片绝望的土地磨砺出交错的老茧,可在那老茧深处,一道奇异的、仿佛是挣断的锁链般的纹路,却随着她每一步的下陷,将一种无形的意志,渗入干涸的泥土。
这不是耕作,这是献祭。
以血肉为祭品,以脚步为祷文。
第七日,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时,异变陡生。
周氏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沉默的死物,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满足的呻吟。
以她的落足点为中心,一道道裂缝如闪电般蔓延开来,并非无序,而是精准地沿着水脉的枯竭轨迹。
紧接着,无数深蓝色的、脉搏般起伏的藤蔓破土而出,它们不是在生长,而是在托举。
藤蔓之下,一股清澈的水流被硬生生从地底深处顶了上来,形成了一条崭新的水渠,欢快地流向早已渴死的禾苗。
这奇迹并非孤例。
十里之外,另一座村庄里,正在修补犁头的老农张三,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浑浊的双眼望向天际,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迈开脚步,走向村外的河道。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氏缔造的那条水渠奔流至此,与张三脚下自行涌出的另一股水流,在干涸了数十年的河床中央轰然汇合。
两条水脉,如同失散多年的手足,在无人指挥下紧紧相拥,瞬间贯通了整条河道,向着更远方的大地奔腾而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盘踞此地的军阀耳中。
统领李狰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装神弄鬼!”他大手一挥,一队工兵便带着烈性炸药赶赴现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新生的河道被炸得面目全非,泥沙俱下。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士兵们前去探查时,却惊骇地发现,那被炸毁的河道非但没有断流,反而在每一个爆破点都长出了一条全新的支流。
而这些支流奔涌的方向,竟是那片曾被军阀断定为“永世废土”的盐碱地。
蓝脉之水所到之处,白色的盐碱如冰雪消融,露出了下面黑色的沃土。
恐慌,开始在军阀内部悄然蔓延。
这不再是简单的民乱,而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摧毁的力量。
在另一片被群山困死的土地上,石匠王五正靠着为人刻碑勉强度日。
他的营生,就是将死亡与终结凿刻在冰冷的石头上。
这天,一股若有若无的频率,如同艾琳女神的低语,附着在了他的凿子上。
他并未察觉,只是觉得今天的风声格外有节奏。
当啷、当、当啷……他手中的凿尖无意识地,竟敲出了那失传已久的断锁三式。
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只觉得这节奏顺手至极。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被他凿下的石屑,并未随风飘散,而是在地面上自动排列、汇聚,勾勒出了一道道清晰的断链纹。
第七日,他将新凿出的一批石板铺在山道上。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那些冰冷的石板竟如同活物般,开始自行移动、拼接。
月光下,一条通往山外的、平整而坚固的阶梯,沿着最陡峭的悬崖向上延伸,直至云雾深处。
第二天,被困多年的村民们发现了这条神迹之路,他们小心翼翼地踏阶而行,很快便发现了奇妙之处——每踏出一步,都感觉身体轻盈一分,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托着他们前行。
不是王五造出了路,而是路,借了他的手,为渴望自由的人们打开了牢笼。
军阀的反应愈发激烈。
他们认为这股“地气”是动乱的根源,于是在各处战略要地建立了所谓的“地脉封锁站”。
他们将数以万计的巨大铁桩,如同钉子般狠狠钉入地心,宣称要“镇压行走的地气,永固江山”。
冻港,一个被冰雪与高墙封锁的城市。
一名脸上带着冻疮的少年,身形瘦削却眼神锐利,他成功潜入了防守最森严的一座地脉封锁站。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怀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陶瓶,里面装着从蓝脉藤蔓中提炼出的精粹。
他将那幽蓝色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混入了维系封锁站运转的地下水系统中。
三日后,惊变发生。
所有深埋地下的铁桩,其根部竟同时开始锈蚀,那锈迹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诡异的深蓝色。
蓝色的脉络顺着冰冷的铁桩疯狂向上攀爬,如同拥有生命的血管,最终在地表之上,将所有铁桩的顶端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副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省区的反叛图腾——那正是断链纹的图样。
封锁站的监控中心内,一名工程师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地震监测图,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他惊恐地发现,图上显示的,遍布全国的地壳微震频率,在过去的三天里,已经悄然完成了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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