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84章 学堂初立

赵家老宅易主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那纸象征着所有权更迭的地契在赵小满手中尚有余温，一个崭新的、足以再次震动整个赵家集的念头，已然在她心中清晰成形。

她唤来王嫂子、张寡妇、孙巧儿等核心成员。女人们围坐在窑洞内，目光都落在那张薄薄却重若千钧的地契上。

“赵家老宅…”赵小满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清亮而坚定，“空着…也是空着…我想着…把它改一改…”

“改？改成啥？”快嘴刘忍不住问道，“咱们现在住这儿挺好的，难不成搬回去？那地方晦气！”

赵小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饱经风霜却充满生气的面孔，最终落在孙巧儿和几个年轻女户身上：“不搬。改成…‘学堂’。”

“学堂？！”众人皆是一愣。

“对，学堂。”赵小满的语气不容置疑，“不是考状元那种…是教咱们…教所有想学的女子…认字、算数、记账…还有…更精细的农事、织布、绣花、甚至…草药辨识…”

她顿了顿，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缓缓道：“咱们这次…能扛过旱灾、蝗灾…靠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力气…更是巧儿会算账、懂得统筹；是张姨认得草药、知道驱虫；是大家听得进劝、学得会新法子…若是…若是咱们更多的人，能认字，能看懂官府告示，能自己算明白账目，能学会更多活命的手艺…往后，还有什么灾什么难，能轻易打倒咱们？”

窑洞内一片寂静，只有赵小满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在回荡。

王嫂子最先反应过来，她的眼睛猛地亮了：“小满说得对！光是埋头苦干不行！得长见识！得学本事！咱女人，不能一辈子只围着锅台和锄头转！”

张寡妇也缓缓点头，浑浊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认字…算数…那是男人才有的造化啊…咱们真能学？”

“为什么不能？”孙巧儿激动得小脸通红，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账本，“我当初也是偷偷跟我爹学的几个字！有了这点本事，就能帮上大家这么多忙！要是姐妹们都能学，咱们丰女村，咱们所有女户，以后谁还敢小瞧？”

快嘴刘也咂摸过味来了，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以后看谁还敢拿‘妇道人家不懂’来糊弄咱们！”

共识，迅速达成。

说干就干！如今的女户联盟，早已不是当初那群任人欺凌的弱女子。她们有组织，有积蓄（虽然不多），更有一种破土而出的磅礴力量。

王嫂子立刻牵头，组织人手。李青山带着猎户和自愿帮忙的男工，负责清理老宅内残留的垃圾、修补破损的屋顶和院墙。张寡妇则带着妇孺们，仔细清扫每一个房间，擦洗门窗，用艾草和石灰驱赶晦气和虫蚁。

赵小满虽然无法亲至，但通过王嫂子的每日汇报，对改造进度了如指掌。她甚至凭记忆，简单勾勒了学堂内部的布局草图：哪里作为识字算数的大课间，哪里作为女红纺织的工坊，哪里可以存放农具和种子样本，哪里又能开辟一小块药圃…

她没有将那象征家族权威的祠堂彻底拆毁，而是让人移走了里面的牌位，将那个最为宽敞、肃穆的空间，改造成了藏书的书阁和议事的地方。这是一种无声却有力的宣告：旧日的宗法纲常在此终结，新的知识与秩序于此萌生。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再次飞遍赵家集。

“听说了吗？赵小满要把赵家老宅改成学堂！”

“学堂？给谁上？”

“还能给谁？给那些女人呗！教她们认字算数！”

“啥？！女人上学堂？这…这成何体统？！”

“牝鸡司晨！真是反了天了！”

质疑、嘲讽、乃至愤怒的议论如同沸水般翻腾。许多守旧的男户，尤其是些老辈人，觉得这简直是对千年规矩的挑衅，是败坏风气！女人识字？那还了得？以后岂不是要骑到男人头上？

然而，更多的，是那些在灾荒中失去一切、挣扎求生的普通妇人，以及她们眼中渐渐燃起的、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

认字？算数？学手艺？那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若是真能学到一点…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被人轻易蒙骗？是不是就能找到更多的活路？是不是…就能让自家的闺女，不再重复自己这般卑微劳苦的命运？

尽管畏惧流言，尽管心中忐忑，但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已然悄悄播下。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劳作下，赵家老宅已然焕然一新。

斑驳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灰，却显得格外明亮。破损的门窗修葺完好，屋顶的瓦片补齐，不再漏雨。院子里杂草清除干净，平整出了活动的场地。原本阴森压抑的祠堂，如今空旷明亮，摆放着几排由李青山带人赶制的简陋木桌木凳。

门口那块曾经悬挂着“赵府”匾额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在正式挂牌的这一日，赵小满强撑着病体，被王嫂子和张寡妇一左一右搀扶着，亲自来到了老宅——不，是学堂——门前。

几乎全赵家集的人都来了，围得水泄不通。目光复杂，有好奇，有怀疑，有期待，也有不屑。

赵小满脸色苍白，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她看了一眼那空置的匾额位置，对孙巧儿微微点头。

孙巧儿深吸一口气，和另一个识些字的女户，一起将一块覆盖着红布的木匾，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悬挂了上去。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赵小满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扯下了红布。

红布飘落，露出了匾额上三个朴拙却有力的大字：

女户学堂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浮的称号，只有最直白的宣告。

现场一片寂静。

赵小满环视众人，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声音清晰地传开：

“即日起…此间…为女户学堂！”

“凡我赵家集女子…无论长幼…无论贫富…皆可…免费入学！”

“授之以文…明理辨是非…授之以艺…立身养家小…”

“愿我辈女子…以勤学…立自强…以互助…谋新生！”

话音落下，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妇人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啜泣。随即，更多的女人开始抹眼泪，那泪水里，有激动，有心酸，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盼。

王嫂子上前一步，朗声道：“学堂初立，百废待兴。现需识文断字者担任先生，也需精通农桑、女红、医药者传授技艺！有力出力，有技传技！愿意来的，现在就可以登记！”

短暂的沉默后，开始有妇人怯生生地走上前…

阳光穿透乌云，照耀在“女户学堂”四个字上，也照耀在那些刚刚抬起、还带着怯懦却已燃起星火的女性面庞上。

一座曾经象征着封建桎梏的宅院，就此被赋予了全新的、充满生命力的灵魂。

学堂初立，星火燎原。这不仅仅是一座建筑的改造，更是一场无声的革命，它开启的，是一个全新的、属于女性的可能性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