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83章 尘埃落定

赵家老宅的哭嚎与混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最后一块石头，涟漪散去后，便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债主们带着搜刮来的田契、抵押文书和仅存的值钱物件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具破败外壳和一群绝望之人的家族。

赵德贵急怒攻心，吐血昏迷后便再未真正清醒过来，整日躺在床上，仅靠着一点米汤和药渣吊着性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赵家的主心骨彻底垮了。

失去了大部分田产，意味着失去了立身之本。剩下的男丁，包括赵老大在内，不得不放下最后一点可怜的架子，如同其他破产的男户一样，每日早早地去往丰女村设立的以工代赈工地上，靠着挖掘沟渠、清理淤泥换取那一点点活命的粮食。往日里吆五喝六的赵家爷们，如今在工地上只能埋头苦干，忍受着昔日他们看不起的乡邻或明或暗的指点和议论，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女眷们更是凄惨，昔日养尊处优的奶奶、太太们，如今也不得不拿起针线，帮人缝补浆洗，或是跟着流民妇人一起去野外挖些苦涩的野菜根，勉强果腹。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座象征着赵家荣耀与权势的老宅，如今成了他们最大的负担和耻辱的象征。屋顶漏雨，墙壁斑驳，院墙倒塌了数处也无力修缮。空荡荡的院落里，杂草开始疯长，更添几分荒凉破败。更重要的是，宅基的部分抵押文书还在债主手里，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彻底落下，将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夺走。

绝望之中，一个念头在赵家人心中滋生，并且越来越清晰——卖掉老宅！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还能变现，或许还能换取一笔钱财，让家族不至于立刻散架、让部分人能够另寻出路的选择。尽管这个决定如同剜心剔骨，意味着彻底斩断与祖地的联系，意味着赵家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名义上的消亡。

可是，卖给谁？在这灾荒年月，谁又有余钱来买这样一座不吉利的、代表着衰败的大宅子？就算有人买，又肯出什么价钱？

赵家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低声下气地询问了镇上有实力的几家富户，得到的要么是直接的拒绝，要么是低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羞辱性报价。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他们最不愿面对，却又似乎是唯一可能给出一个相对“公道”价格的人——赵小满。

这一次，赵老大没有让王桂香再去承受那份屈辱，他知道那扇窑门不会再为王桂香打开。他亲自带着仅存的、没有被抵押出去的部分房契地契，来到了丰女村的荆棘壁垒外，要求见赵小满，或者，能主事的王嫂子。

消息传到窑洞，赵小满沉默了许久。

左臂上的印记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凉的波动，仿佛在提醒她与那座老宅之间千丝万缕、爱恨交织的联系。那里曾是她童年备受冷眼和欺凌的地方，也埋葬着她早逝父母模糊的记忆。

“告诉他…”赵小满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可以买…但价格…按市价…三成。”

三成！这是一个极其苛刻的价格，远低于赵家之前的预期，甚至比镇上富户的报价还要低。但这，就是赵小满的态度。她不会趁火打劫到令人发指，但也绝不会慷慨到以德报怨。这笔交易，是纯粹的商业行为，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

王嫂子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壁垒外的赵老大。

赵老大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争辩，想要怒斥，但看着王嫂子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壁垒内井然有序、透着生机的景象，再看看自己一身狼狈和绝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能有人肯出钱接手这个烂摊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三成…虽然低得令人心碎，但至少是一笔能让他们暂时活下去、或许还能让一两个子侄远走他乡谋条生路的活钱。

“…我们…卖…”赵老大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颤抖着将那份象征着赵家最后一点根基的文书递了过去。

交易在王嫂子和几位村老（被请来作为见证）的主持下，极其简单地完成了。孙巧儿拨动着算盘，核算清楚，从丰女村公中（主要是之前以工代赈结余和部分李青山猎获换来的银钱）支取了相应数额的银两，交给了赵老大。

赵老大接过那袋沉甸甸、却又轻飘飘（相对于老宅的价值而言）的银子，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他没有再看那文书一眼，也没有再看丰女村一眼，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般，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去，背影仓皇而凄凉。

尘埃，就此落定。

赵家老宅，连同其下的大部分宅基地，从此易主，归于赵小满——或者说，归于以赵小满为核心的丰女村女户联盟名下。

消息传出，赵家集再次震动。人们唏嘘不已，感慨着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家，最终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彻底退出了赵家集的舞台。而那个他们曾经轻视的孤女，却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真正举足轻重的人物。

赵小满躺在窑洞中，手中摩挲着那张刚刚送来的、还带着墨香和一丝陈旧霉味的地契。心中并无太多喜悦，也无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淡淡怅惘，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买下老宅，并非为了居住，也非为了炫耀。她看中的，是那片宅基下的土地，以及它所代表的位置和可能性。或许，那里可以改建成更大的粮仓？或者成为未来女户们学习技艺的工坊？亦或是…

她的思绪飘远，左臂上的印记微微发热，仿佛与这片新纳入掌控的土地，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旧的时代轰然倒塌，新的篇章，正在废墟之上，悄然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