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30章 三日惊蛰，血芽破劫

破窑的阴寒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深入骨髓的颤抖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未愈的暗伤。赵小满蜷缩在冰冷的草铺上，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旧木偶。胸腔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炭块和冰碴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剧痛和冰冷的摩擦声。喉咙深处弥漫着浓重的、无法散去的血腥气。额心那道淡红色的根须印记，沉寂得如同深埋地底的顽石，只有偶尔掠过的一丝微弱灼痛，提醒着它曾承受过何等狂暴的冲击。

但她的眼睛，那双深陷在青黑眼窝里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荒原上燃烧的、不肯熄灭的两点鬼火，死死盯着窑洞外那片灰白死寂的方向！

那三个…嫩黄的小点！

就在那片被诅咒的盐碱冻土上！就在她呕出的血迹边缘！

它们…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她的神经。张婆婆枯槁憔悴的脸，那剜心掏肺般递出的二十五粒粟米，那嘶哑决绝的“种活它”…化作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残破的身躯。

第二天，天光未亮，寒风依旧如刀。

赵小满挣扎着，如同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再次挪到了那片灰白的沙荒地。身体比昨日更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冻疮溃烂的脚底传来钻心的痛楚。她跪倒在埋种子的土坑旁，视线模糊，被冷汗和生理性的泪水糊住。

意念！集中！

给我…醒来！

水脉！回应！

种子！活过来！

无声的咆哮在她残破的胸腔里翻滚！她紧闭双眼，用尽残存的、近乎枯竭的精神力量，狠狠撞向眉心深处那点沉寂的印记！撞向感知中那片冰冷滞涩的死亡冻土！撞向土坑深处那三个微弱的小生命！

嗡——！

比昨日更甚的、如同颅骨被巨锤砸裂的剧痛，瞬间从眉心炸开！额角的青筋如同濒死的蚯蚓般疯狂扭动！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碎肉沫的暗红血块，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溅洒在冰冷的冻土上，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冰坨！

意识瞬间被剧痛和翻腾的血色吞没！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扑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这一次，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了。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一生。刺骨的寒冷和肺腑撕裂的剧痛将她从黑暗中拽回。她挣扎着抬起头，视线一片血红模糊。她蠕动着，如同垂死的爬虫，凑近那个小小的土坑。

模糊的视野里…那三个昨日还微不可察的嫩黄小点…

似乎…似乎…拱得更高了一点？颜色…也仿佛深了一丝？

还是…只是濒死的幻觉？

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如同山崩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脸埋在冰冷刺骨的盐碱土里，失去了意识。

第三天。

破窑里，张寡妇枯槁的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死灰。她看着草铺上那个蜷缩成一团、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浑身冰冷、嘴角和衣襟上凝结着暗红血块的少女，浑浊的老泪早已流干。她枯瘦的手指几次探向赵小满的鼻息，每一次都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完了…完了…

这丫头…是在用命填那片绝地啊！

那捧粟米…终究是…把她也拖进了鬼门关…

“丫头…回来吧…咱…咱不种了…不种了…” 张寡妇嘶哑地、如同梦呓般低语，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她枯槁的手紧紧攥着赵小满冰冷的手腕，仿佛想用自己同样枯朽的身体，将这走向毁灭的灵魂拽回来。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中！

赵小满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早已黯淡的火焰，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爆发出最后一点、足以焚尽一切的光！

“地…地…” 一个嘶哑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她沾满血污的唇间挤出。

她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猛地挣脱了张寡妇枯槁的手！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竟挣扎着、踉跄着、连滚带爬地，再次冲出了破败的窑口！朝着那片灰白死寂的沙荒地，亡命般扑去！

“丫头！！” 张寡妇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喊，枯槁的身体追了出去！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如同凌迟。赵小满眼前一片血红，耳中轰鸣，肺腑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她残破的身躯彻底撕裂。支撑她的，只剩下那点近乎偏执的、燃烧到尽头的疯狂意志！

她扑倒在埋着种子的土坑旁，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剧烈痉挛。视线彻底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灰白与暗红交织的色块。喉咙里涌上大股大股的腥甜，被她死死咬着牙关，混合着冰冷的涎液，从嘴角不断溢出。

最后一次！

意念！给我…燃尽！

水脉！回应我！

种子！活——！！！

无声的呐喊在她意识深处炸开！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她将残存的所有精神、所有意志、所有对生的贪婪和对死的愤怒，化作一柄燃烧着生命本源的、无形的巨锤，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砸向眉心深处那点沉寂的印记！

轰——！！！

这一次，没有剧痛！

或者说，超越了剧痛的阈值！

眉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与狂暴生机混杂的、如同混沌初开般的洪流，瞬间倒灌进她破碎的意识！她仿佛看到了无边的黑暗岩层在崩塌！看到了冰冷的潜流在咆哮！看到了盐碱的结晶在湮灭！也看到了…那三粒微小的种子深处，一点被强行唤醒的、璀璨到刺目的绿意！

“噗——！！！”

再也无法压制！一大口滚烫的、几乎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近黑的浓稠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涌而出！如同最后的献祭，狠狠泼洒在埋着种子的土坑之上！浓稠的血浆瞬间浸透了灰白的盐碱土，将那片小小的区域染成一片刺目惊心的暗红！

赵小满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软软地、无声地扑倒在自己呕出的血泊之中。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冻土上，再无声息。只有嘴角，还在无意识地溢出暗红的血沫。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沙尘，试图掩盖这片血腥。

死寂。

彻底的死寂。

“丫头——！！！” 张寡妇凄厉绝望的哭嚎划破寒风，她踉跄着扑到赵小满身边，枯槁的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冷死寂！浑浊的老泪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滴落在少女毫无生气的脸上。“傻丫头！我的傻丫头啊！为了几颗破种子…不值啊…不值啊…” 她枯瘦的身体因巨大的悲痛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就在张寡妇枯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赵小满那冰冷死寂的鼻尖时！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浑浊的、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了——

赵小满扑倒的脸颊旁边…

那片被她浓稠鲜血彻底浸透的、暗红色的盐碱土之上！

只见那暗红刺目的血泊边缘…

就在那小小的土坑中心…

三个！

三个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却又带着一丝血色纹路的…

嫩绿！娇弱！却无比清晰、无比倔强地…

刺破了灰白死寂的盐碱冻土！傲然挺立在这凛冽寒风之中的——

粟米嫩芽！！！

那嫩芽，细小得如同初生的婴儿睫毛。两片细小的、近乎透明的嫩绿叶瓣微微舒展着，在惨淡的天光下，折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翠绿！叶瓣的脉络间，隐约可见一丝极淡的、如同血沁般的暗红纹路，仿佛汲取了浸透土地的滚烫生命。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却又带着一种石破天惊般的生命力，矗立在这片被诅咒的死亡绝地之上！矗立在赵小满呕出的、尚有余温的血泊之中！

三日惊蛰！

血芽破劫！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劈中！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睛瞪大到极致，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自己干裂的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汹涌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极致的震撼、狂喜、心碎和一种触及神迹般的巨大茫然，滚滚而下，砸在脚下冰冷的冻土上，也砸在那三株从血泊中挣扎而出的、脆弱的嫩绿之上！

寒风卷过灰白的盐碱地，呜咽声中，那三株嫩芽在血色的土壤上，微微颤动着，如同向这片死寂的天地，宣告着一个以生命为祭品换来的、不可思议的——生之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