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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散后的第七日清晨，安燠蹲在圣殿台阶上数灰烬里的蒲团。
七百个小娃娃挤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跟着数到第三百六十七个时，程砚端着蜂蜜粥从殿里晃出来，熊耳尖还沾着昨晚替山雀治伤时蹭的药渣：\"小祖宗们，去后园摘野莓做糖饼？\"
\"要加十颗蜜枣！\"最小的女娃揪他衣角。
\"加十二颗。\"程砚弯腰把她举过头顶，转头对安燠挤眼睛，\"夫人，我带崽子们消食去？\"
安燠望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雷劫夜他被劈成焦炭时还惦记着给她擦眼泪的傻样，嘴角刚翘起来，就听见怀里的账本\"咔\"地轻响——那是残页自动归位的动静。
小娃娃们的欢呼声渐远，圣殿里只剩晨光透过飞檐漏进来，在残页上洒下斑驳金斑。
安燠席地而坐，指尖刚碰到泛黄的纸页，一行血字突然从墨迹里钻出来：\"第一任规则母本适配者，因主张'万灵皆可签到成神'，被高维判定为'秩序之癌'，封印神格，散入轮回。\"
她的指尖猛地抖了抖，账本\"啪\"地砸在青石板上。
\"这不可能......\"她蹲下身去捡，系统界面突然\"唰\"地弹出来——是初穿书时的激活记录。
时间戳在视网膜上刺出灼痕：三千年，比《大雷音劫》成书还早三千年。
风从殿外灌进来，掀起几页残页。
安燠盯着那串数字，耳尖嗡嗡作响。
她想起刚穿来时系统总骂她\"懒骨头\"，想起被猪八戒追着跑时撞树触发的\"头铁签到\"，想起程砚说她\"装什么高岭之花\"时，她躲在屏风后用小本本记他偷喝桂花蜜的糗事......原来不是系统挑中她，是她在轮回里等了三千年，才等到这副能承载神格的皮囊。
\"咚。\"
账本突然滚烫起来，烫得她松手。
残页无风自动，在半空拼成一条光路，直指向圣殿地心。
安燠踉跄着站起来，发间程砚送的银簪撞在门框上，叮铃作响——像极了前世她在星河里写剧本时，笔杆敲过的铜铃。
地心入口的石砖早被雷劫劈出裂痕，安燠顺着光路往下跑，裙角沾了满地星屑。
命核池泛着幽蓝的光，她摸出贴身的玉牌——那是程砚用山涧碎玉磨的，此刻正发烫，像在喊她回家。
\"啪。\"
玉牌按进池面的瞬间，池水翻涌如沸。
安燠盯着水面，瞳孔骤缩——那里面倒映的不是她，是个身披星河长袍的女子，手持一本无字账本，正俯身对万千蒲团轻语：\"睡吧，梦里皆可成真。\"
\"原来......\"她喃喃，\"我不是穿书者，是这本书的'作者神'。\"
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想起自己如何在高维法则里撕开缝隙，创造\"躺赢签到系统\"，让最普通的小妖也能通过睡觉、发呆、撞树积累神性；想起为了躲避\"精英成神论\"的围剿，给系统设下\"反向努力惩罚\"——你越拼命，我越要你掉东西，这样高维才会觉得，这不过是个爱闹脾气的小系统；想起最后被封印时，她对着轮回镜笑：\"这次，我要当最普通的玉面夫人，等一个会给我偷山杏的傻熊。\"
\"燠儿？\"
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慌乱。
安燠猛地转身，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还沾着野莓的酸甜，熊耳却紧紧贴着头皮——那是他心慌时的习惯。
\"怎么蹲在这儿？\"他伸手摸她的脸，掌心带着刚摘野莓的凉，\"手这么凉......\"
安燠望着他发间沾的野莓汁，突然笑了。
三千年的轮回，三千年的伏笔，原来最厉害的签到，从来不是在洞府睡觉、悬崖发呆，而是在某座山神庙前，撞进一个扛着钉耙的傻熊怀里。
\"程砚。\"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他身上松针混野莓的味道，\"我好像......记起很多事。\"
他的熊耳抖了抖，手臂悄悄收紧：\"记起什么都好。\"他说，声音闷在她发顶，\"只要你记得，我是你夫君。\"
晨光透过地心裂隙漏进来，照在程砚喉结那点淡红上——那是她眼尾泪痣的位置，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跳动。
安燠摸着那点红，突然听见命核池里传来账本的轻响，像在说：签到成功，奖励是，一个永远不会松开的怀抱。
程砚的熊耳尖蹭过她发顶时，安燠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抖。
他抱得那样紧，松针混着野莓的气息裹住她，像座会呼吸的山——和三百年前她蹲在青丘悬崖数星星时，突然砸过来的那只扛钉耙的熊瞎子，一模一样。
\"管你原来是啥神，现在是我媳妇。\"他的下巴抵着她发旋，声音闷得像敲山核桃，却烫得惊人。
安燠后知后觉发现，他掌心的茧子正一下下蹭她后背，是他每次慌神时才会有的安抚动作。
上回她被雷劈焦尾巴尖，他也是这样，边骂\"小懒虫活该\"边给她揉尾巴根。
然后那枚山杏核就滚进她手心了。
发黑的核儿沾着点潮土，棱棱角角硌得人生疼。
安燠捏着它抬头，正撞进程砚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面没半分所谓\"知道真相\"的慌乱，倒像藏着整座山的春天，\"你看，我偷偷埋了三百颗在圣殿地基下。\"他咧嘴笑，虎牙尖儿闪了闪，\"等它们长成林，就是你的新神座。\"
\"你......早就知道了？\"安燠的指甲掐进山杏核的纹路里。
三千年轮回，她见过太多知晓她身份后跪地叩首的仙佛，可眼前这人，偏要把神座说成\"山杏林\"。
程砚摇头，熊耳终于从头皮上松开些，垂成软乎乎的弧度：\"我不懂啥高维低维。\"他用拇指抹掉她眼角没来得及掉的泪，指腹还沾着刚才摘野莓的酸甜，\"我只知你躺平在洞府睡觉签到时，我得把巡山路线绕远些，别惊着你；你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树时，我得扛着钉耙在树后候着，省得你真撞出个包；你被雷劈成焦炭时......\"他喉结动了动，\"我得把自己也劈成焦炭，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
晨风吹过圣殿残垣，吹得程砚发间那点野莓汁晃了晃。
安燠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他第一次给她送山杏，躲在屏风后被她抓包时，也是这样红着耳朵说\"山杏掉我兜里了\"。
原来不是山杏掉他兜里，是他把整座山的心意，都揣进了衣襟里。
\"山会记，地会念。\"程砚捧起她的手，将山杏核按向地心裂隙。
地脉在他们脚下震颤，不周山印从他心口浮起，金红符文爬满地面，\"你看，它们都记得。\"
刹那间，七十二洞妖王的洞府腾起青光——是白骨夫人的骨笛在吹，是九头虫的鳞甲在闪；千名地仙的云头坠下金雨——是土地公的酒葫芦翻了，是夜游神的灯笼碎了；亿万签到者的愿核从人间升起，像萤火虫撞进星河：卖糖葫芦的老汉在摊前打盹签到，愿核是串红果；挑水的小沙弥撞树签到，愿核是片水痕；连当年被她记在小本本上的程砚偷喝桂花蜜，愿核都是团甜得发黏的金黄。
光流在安燠脚下汇成河，每一朵浪花都映着凡人最普通的日常：睡觉的猫，发呆的云，撞树的小沙弥，还有那个躲在屏风后写糗事的姑娘。
高维之眼在天际剧烈收缩，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嘶鸣：\"你才是......系统？！\"
安燠踏光而起，程砚的手始终攥着她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地脉传来，比三千年轮回里所有神座都滚烫。
她头顶的玉牌化作无字账本，自动翻页时带起风，掀得程砚的呆毛乱翘——像极了他偷喝她酿的桂花蜜被抓包时的模样。
\"我不是系统。\"她望着高维之眼里翻涌的恐慌，忽然笑了，\"我是你们删不掉的'我'。\"
账本停在首页，新规则如星雨坠落：【本世界，支持一切平凡者，睡成神明】。
天际最后一块神碑升起时，程砚突然拽了拽她衣袖。
他望着神碑上星火燎原的碑文，耳尖又红了：\"那啥......\"他挠着后颈，\"新神座的山杏林，我能在林子里搭个蜂箱不？\"
安燠望着他发间沾的野莓汁，又望了望脚下翻涌的存在之河——那里面有卖糖葫芦的老汉，有挑水的小沙弥，有偷喝桂花蜜的傻熊，还有三千年里每一个被规则压着抬头的\"我\"。
她低头吻了吻他喉结那点淡红——那是她眼尾泪痣的位置，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进她心口。
\"不仅能搭蜂箱。\"她捧着他的脸，看他熊耳因为这个动作抖成小毛团，\"还能在林子里建座山神庙。\"她指了指神碑上的最后一句，\"碑文说：'神，从不降临，只因你醒来。
'所以......\"她踮脚咬他耳朵，\"我的山神大人，该起来巡山了。\"
程砚的熊耳\"唰\"地立起来，抱着她转了个圈。
存在之河的光流裹着他们，裹着所有平凡的\"我\"，向高维之眼奔去。
风里飘来野莓的甜，混着松针的香，还有山杏核破土的轻响——三百年前被他埋进地脉的种子，此刻正在新神座下，发出第一缕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