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血雨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如同千万只冰冷的手指在焦躁地弹拨。涤尘轩内,油灯的火苗在穿堂而过的腥风中剧烈摇曳,将三道人影扭曲地投射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如同皮影戏中挣扎的困兽。
南宫翎站在摇曳的光影边缘,手中的妖刀“血瞳”斜指地面。刀身不再嗡鸣,刀锷上那双琥珀黄的竖瞳半阖着,透出一种死寂般的疲惫,如同主人此刻的心境。暗红的血丝在冰冷的玄色刀身上缓缓游移,如同凝固的泪痕。他身上冰冷的镇妖司玄甲,被血雨浸透,更添几分沉重与阴郁,那张曾冷峻如刀削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掏空后的灰败。唯有那双眼睛,深处还燃烧着一点未熄的、被至亲彻底背叛后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镇妖司副指挥使,南宫烈…” 南宫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器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从齿缝间挤出,“我的…好父亲。”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充满无尽讽刺与绝望的惨笑,“他已布下天罗地网。此城…不,此州境内,所有镇妖司所属,接到的唯一铁令…”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眸死死锁定被茶心搀扶着的玄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痛苦、挣扎、最后化为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擒杀叛逆玄鉴,及其同党!死活不论!凡有抗命者…视为叛逆,同诛!”
他顿了顿,目光艰难地转向脸色苍白的茶心,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迅速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知道你们拿到了第二件茶器。更知道你们身上有他要的东西…或者说,他主子要的东西。” 他口中的“主子”二字,咬得极重,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嘲弄。“我若抗命…” 南宫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无形枷锁勒紧咽喉的窒息感,“不仅我死,所有与我相关者,南宫家旁支…甚至我母亲的母族…都将被连根拔起,鸡犬不留!而她——” 妖刀“血瞳”的刀尖,如同毒蛇吐信,猛地抬起,带着刺骨的杀意,直指茶心的咽喉!刀尖距离她的皮肤,不过三寸!冰冷的刀气激得茶心颈后寒毛倒竖,腰间涤尘佩应激般碧光暴涨!
“——必死无疑!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南宫翎的吼声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在死寂的茶轩内炸开,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他死死盯着玄鉴,那双赤红的眼眸里,痛苦与疯狂的火焰交织燃烧,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成灰烬,“跟我回镇妖司!这是你们…也是我…唯一的生路!”
茶心感到玄鉴枯瘦的手臂在她掌中微微一颤。她猛地抬头,迎向南宫翎那双燃烧着痛苦与疯狂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南宫翎!你爹是屠戮同袍、弑妻嫁祸的豺狼!你还要做他手中的刀吗?!”
“闭嘴!” 南宫翎厉声咆哮,妖刀“血瞳”猛地向前递进一寸!刀锋上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要刺破涤尘佩的碧光!他额头青筋暴跳,呼吸粗重,“我没有选择!你们更没有!跟我走!否则…” 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似乎也要被那名为“家族”和“责任”的沉重枷锁彻底碾碎,只剩下野兽般的凶戾。
“否则,便要手刃故友之子,再添一笔血债?” 玄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南宫翎狂暴的气势。
盲眼老人轻轻挣脱了茶心的搀扶。他那枯槁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阅尽沧桑后的疲惫与一种洞穿人心的深邃。他微微侧头,仿佛在“看”着南宫翎手中那柄杀意凛然的妖刀,又仿佛穿透了刀身,看到了更深处那个被逼到悬崖边缘、痛苦挣扎的灵魂。
“你爹南宫烈,心比墨黑,手段酷厉如修罗。” 玄鉴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南宫翎的心坎上,“但他生养你三十载,总该留给你…一点真正属于‘南宫翎’的东西,而非他南宫烈强加给你的‘刀’。”
话音未落,玄鉴那只枯瘦如鹰爪的手,缓缓探入了他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麻衣深处。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仿佛在取出一件尘封已久的圣物。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手上,映照着掌中静静躺着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羽毛。
一根长约三寸,通体呈现着一种奇异、纯净的、宛如初雪映照晨曦般的霜白色羽毛。羽毛的根部,还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痕迹,如同凝固的泪珠。更引人注目的是,羽管靠近根部的细绒上,用极细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墨线,精心描绘着一枚小巧玲珑、栩栩如生的青色翎羽图案!
核心冲突:信物现世,白羽青翎,尘封记忆撼心门!
当这根霜白色的羽毛暴露在摇曳灯下的瞬间——
“嗡——!”
南宫翎手中那柄杀意腾腾的妖刀“血瞳”,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惊悸的悲鸣!刀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玄色的刀体上,那些如同活物般缓缓游移的暗红血丝,像是遇到了天敌,猛地收缩、凝固!刀锷上那双一直半阖的琥珀黄竖瞳,此刻骤然睁开到极限!瞳孔深处那两点深红血芒疯狂闪烁,却不再是嗜血的兴奋,而是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与…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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