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仙炉的赤红火光如噬人巨兽,炉口旋转的气旋带着撕心裂肺的吸力,茶心的裙摆已被炉口热浪烤得焦卷,指尖的九孔石壶仿佛坠着千斤铁砧。她眼睁睁看着青萝化作的青色藤蔓在炉火中节节碳化,那抹最后的微笑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底——“茶心姐姐,快……”
“痴心妄想!”清虚子的狞笑从气旋轰鸣中穿透而来,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扣着炼仙炉的炉耳,本命元气如狼烟般灌入炉身,“一个草木精怪的献祭,也想逆转乾坤?今日便是你这壶灵的葬身之地!”
茶心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的身形已被吸力拽得前倾,鬓边发丝被卷入炉口,瞬间化为飞灰。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着手中的石壶,玄鉴重伤倒地前的低喝如洪钟在耳畔回响:“记住……陆羽所言……无味!”
此前触摸石刻壁时的感悟如潮水般翻涌——所谓无味,从不是淡而无味的寡淡,恰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真谛。世间茶汤或清苦、或甘醇、或香冽,皆为表象之“味”,唯有剥离这万般表象,方能触及茶道本源的“真”。就如先贤所言“删繁就简三秋树”,要的便是洗尽铅华后的纯粹。
“还在愣着?给我进去!”清虚子见她不为所动,猛地加**力输出。炼仙炉的吸力陡然暴涨,茶心的双脚竟已离地,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炉口飘去。石壶与炉口的距离不足三尺,壶身已被炉火映得通红,烫得她指尖发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茶心突然闭上了眼睛。她摒弃了所有外界的干扰,将全部心神沉入石壶之中。耳畔的气旋轰鸣、清虚子的狞笑、炉火的噼啪声,尽数被她隔绝在外。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掌心的石壶,以及那等待最后一次注水的虚空。
她的右手探向腰间的水囊——那是青萝临行前用灵木本源凝露所制,囊身虽已在打斗中撕裂,却仍剩最后半囊清露。指尖触到水囊的瞬间,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青萝掌心的温度,那株总是带着怯生生笑容的草木精灵,用最壮烈的方式,为她铺就了最后一程路。
“青萝,看姐姐为你泡这壶茶。”茶心在心中轻语,手腕翻转间,清露如银线般注入石壶。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那清露落入壶中时,竟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滴入了万丈深渊。
清虚子见状嗤笑出声:“故弄玄虚!这般毫无异象的茶汤,也敢称什么真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身后的几名修士也跟着哄笑,先前被龙吟杯响震慑的惊惧,此刻竟消散了大半。他们只当茶心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下一刻,所有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石壶中的茶汤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起初还带着些许灵露的莹白,渐渐的,那白色如冰雪消融般褪去,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透明。不是清水的澄澈,而是如同空气般,仿佛壶中本就空无一物。更令人惊骇的是,周围所有的异象都在飞速向内收敛——先前茶心引动的遗迹茶韵、空中飘散的茶烟、甚至炼仙炉散发出的火光,都如被磁石吸引般,朝着那小小的壶口涌去。
“这……这是什么妖法?”一名修士惊声尖叫,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竟也有失控的迹象,隐隐要挣脱经脉的束缚,汇入那诡异的石壶之中。
清虚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炼仙炉的吸力竟在飞速减弱,那原本如臂使指的本命法宝,此刻竟像遇到了克星般,炉身的宝光节节黯淡。“不可能!我的炼仙炉乃上古重宝,专克天下灵物,怎会被一壶破茶克制?”他怒吼着拍出一掌,浑厚的法力如惊涛骇浪般砸向茶心,试图打断这诡异的过程。
可这一掌落在距离茶心三尺之地时,却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没有碰撞的轰鸣,没有法力的激荡,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掌力,竟连茶心的发丝都未曾吹动。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对,是打在了根本不存在的虚空里。
“所谓刚则易折,柔则克刚,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敢妄谈修道?”茶心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却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万物的本质。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清泉洗过磐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此时的石壶已彻底变了模样。原本古朴的壶身失去了所有的色泽,变得和茶汤一样透明,壶壁上那些千年的纹路隐而不现,仿佛从未存在过。茶心缓缓抬手,将石壶捧在胸前。奇异的是,她的双手竟能透过壶身看到彼此,这石壶仿佛成了一道虚影,可掌心传来的那种“空无却包容”的触感,又真实得无可辩驳。
她感受不到石壶的重量,仿佛捧着一团空气;感受不到茶汤的温度,仿佛盛着一汪寒冰,又仿佛裹着一团烈火——不对,是没有温度,是超越了寒热之外的平和。这壶茶,既不存在于手中,又与她的心神融为一体,就像先贤所言“道在蝼蚁,道在稊稗”,大道无形,却又无处不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