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茶林的暮色比外界沉得更快,残阳刚掠过山尖,浓墨般的阴影就顺着茶树虬结的枝干爬下来,将地面的青苔染成深绿。茶心半跪在地,膝盖压着湿润的腐叶,掌心贴着玄鉴后心的伤处,指尖渗出的淡绿色灵力像细弱的游丝,刚触到玄鉴体内紊乱的气息就被撞得粉碎。
青萝蹲在一旁,翠绿的裙摆沾满泥点,她将三片新鲜的茶树嫩芽按在玄鉴眉心,木灵之力化作细碎的光粒渗入,却只能勉强稳住那不断外泄的神魂。“茶心姐,这样不行,玄鉴先生的伤是神魂重创,寻常灵力根本补不上。”她声音发颤,余光瞥见不远处那片会移动的茶林边缘,隐约有灵光闪烁——方才追杀他们的清虚子徒孙虽被暂时甩开,却像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
茶心咬了咬下唇,齿间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她怀里的茶具碎片忽然发烫,那是之前从各地收集的八块残片,此刻正隔着锦布传来脉冲般的暖意。“只能试试那个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玄鉴扶到一棵老茶树下,这棵茶树的树干需两人合抱,树皮上布满刀刻般的纹路,是这片迷阵中少数气息稳定的植株。
她从行囊里取出仅剩的半块茶饼,那是玄鉴早年赠予的“云雾老枞”,据说存世已逾百年。茶针挑开茶饼的瞬间,陈香就裹着草木的清苦漫开来,青萝顿时觉得眉心的木灵之力顺畅了几分。茶心没有用寻常的紫砂壶,而是将碎茶直接放入那片最大的茶具残片——一块边缘刻着云纹的壶底,又从腰间解下水囊,倒出仅存的半囊山泉水。
没有炉灶,她便以指尖灵力引燃几片干燥的茶枝。火舌刚舔到壶底,异变陡生。本该升起的白色茶烟忽然凝而不散,在半空中拧成一团混沌的灰色雾气,像被揉碎的乌云,又似未成形的玉浆。更诡异的是,灰雾中开始闪过细碎的光影,快得让人抓不住,却能清晰分辨出是人手在转动陶轮,赤焰在炉中跳跃。
“这是……什么?”青萝惊得后退半步,指尖的嫩芽竟自行脱落,扎根在泥土里瞬间抽出细芽。她能感觉到,灰雾中散发出的气息,与这片茶林深处那股哀伤的灵韵同源,却更古老、更厚重。
茶心也愣住了,掌心的灵力险些失控。灰雾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一位身着素袍的老者正蹲在窑前,手中捏着一团紫泥,指节翻飞间,泥团就有了茶壶的雏形。老者眉眼模糊,却透着一股“大道至简”的韵味,正是传闻中的陆羽!他身旁的案上摆着九盏茶具,形制与茶心收集的碎片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完整无缺,泛着温润的光泽。
“是陆圣仙师!”青萝捂住嘴,眼中满是敬畏。就在这时,画面骤变,陆羽站起身,望向天际,原本平和的面容沉了下来。天边乌云翻滚,几道身着仙袍的人影闪现,为首者气息凌厉,虽看不清面容,却让茶心莫名想起清虚子那阴鸷的眼神。
灰雾中传来模糊的对话,断断续续,却足以让人心惊。“陆道友,茶魄乃天地灵物,应交由仙界看管,方能避免妖化……”“茶魄本是自然所生,何来妖化?尔等欲夺其力,休要巧言令色!”陆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他挥手将九盏茶具摆成阵法,茶烟升起,形成一道光幕,将那些仙袍人影挡在外面。
“原来……茶具是阵眼。”茶心喃喃自语,怀中的碎片烫得更厉害了,像是在呼应灰雾中的阵法。她忽然明白,之前玄鉴说“九盏茶具亦是钥匙”,并非虚言——它们不仅能打开遗迹,更能催动陆羽留下的守护之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找到了!那丫头果然在这里!”伴随着嚣张的呵斥,五道身影从茶林中窜出,为首者正是清虚子的大徒孙赵烈,他腰间挂着道家法牌,手中握着一柄拂尘,拂尘丝上还沾着茶树的汁液,显然是强行闯过茶林而来。
赵烈一眼就看到了半空中的灰色茶烟,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贪婪的狂喜:“混沌茶烟!是茶魄即将现世的征兆!天助我也!”他身后的四名弟子也面露喜色,纷纷祭出法宝,剑影闪烁,灵力逼人。
青萝立刻挡在茶心身前,双手结印,地面的茶树根系突然暴起,像锁链般缠向赵烈等人。“想伤茶心姐,先过我这关!”她虽年幼,此刻却毫不退缩,木灵之力催动到极致,连周围的茶树都开始摇曳,叶片发出“沙沙”的怒鸣。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赵烈冷笑一声,拂尘一挥,金色的灵力化作利刃,将根系斩断,“上次被玄鉴那老瞎子侥幸困住,这次他昏迷不醒,我看谁还能护着你们!”他踏步上前,拂尘直取茶心手中的茶具碎片,显然是看出了碎片与茶烟的联系。
茶心心头一紧,她知道自己不是赵烈的对手,可玄鉴昏迷,她绝不能让茶具落入对方手中。危急关头,她想起玄鉴曾说“茶显本真,以心御器”,便不再刻意催动灵力,而是将心神沉入灰雾中的画面,感受着陆羽当年摆阵时的心境——不是争斗,而是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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