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完全从鼻尖散去,林晚把最后一件婴儿连体衣叠进衣柜时,窗外的天已经泛出淡青色。小女儿出院三天了,月嫂昨天刚走,家里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婆婆早上会来做午饭,丈夫负责接大女儿放学,而她踩着七点半的晨光出门,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家。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是部门群里的消息。张姐发了个哭脸表情:“甲方爸爸又改需求了,今晚怕是要加班。”后面跟着一串应和的表情包,林晚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打字回复:“我尽量赶回来。”
“妈妈!”大女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林晚快步走出去,看见小姑娘正扒着沙发扶手踮脚够绘本,粉色睡裙的裙摆歪在一边。“念念自己穿衣服了?”她蹲下去帮女儿理裙摆,指尖触到温热的小胳膊,心里软得发颤。
这要是在前世,这个时间点她大概正顶着鸡窝头煮米糊,大女儿哭着要抱抱,小的在襁褓里哼哼唧唧,丈夫的鼾声从卧室里传出来,像钝刀子反复割着神经。而现在,念念会自己扣纽扣了,虽然扣错了两颗。
“妈妈今天能早点回来吗?”念念把绘本抱在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老师说明天要带全家福,我们还没有……”
林晚喉头一哽。全家福,这个词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前世直到她猝死,家里唯一的合影还是大女儿周岁时拍的,丈夫在镜头外抽烟,婆婆抱着孩子一脸不耐烦。她摸了摸女儿的头:“能,妈妈一定早点回来拍。”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丈夫陈凯拎着早餐走进来,衬衫领口还沾着点牙膏沫。“妈说她上午要去趟菜市场,午饭晚点做。”他把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视线扫过林晚手里的通勤包,“今天能准时下班?”
“争取。”林晚没抬头,把念念的书包摆到门口,“晚上我们拍全家福。”
陈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去卫生间洗脸。镜子里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几周他确实变了,会记得买早餐,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灯,甚至昨天还笨拙地给小女儿换了次尿布——虽然把尿不湿穿反了。
但林晚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没变。就像此刻他避开的眼神,像他每次提到婆婆时微妙的语气,像藏在衣柜最底层那个没锁的抽屉,里面放着他偷偷给婆婆转钱的银行回执,她上周整理换季衣服时瞥见了一角,没戳破。
地铁里人潮汹涌,林晚被挤在车门边,手机屏幕亮着工作群的消息。新项目的设计稿改到第三版了,甲方突然要求加入“新中式禅意”元素,和之前敲定的现代简约风格完全相悖。张姐在群里吐槽:“这甲方怕不是昨晚刚看了《红楼梦》?”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我手头有套苏州园林的纹样素材,中午发群里参考。”
这是重生后她养成的习惯,每天睡前花一小时看行业资讯,周末泡在设计论坛,把前世丢掉的专业知识一点点捡回来。前同事上周还打趣她:“林晚你这状态,比生孩子前还拼。”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拼,是怕。怕稍微松懈一点,就又跌回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
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味,林晚刚坐下,实习生小周就抱着笔记本跑过来:“晚姐,你看这个配色方案行不行?”屏幕上是片刺眼的明黄,林晚皱眉:“太跳了,我们做的是亲子酒店设计,要温和一点,像……像刚煮好的小米粥那种感觉。”
小周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晚姐你形容得好形象!”
林晚望着她跑回座位的背影,想起昨天婆婆来做饭时说的话:“隔壁老王家媳妇,生完二胎就在家带孩子,人家那才叫贤惠。”当时她正在给小女儿喂奶,没抬头,陈凯在旁边削苹果,说:“妈,林晚工作也挺辛苦的。”
那是他第一次在婆婆面前维护她。虽然声音不大,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中午饭是在茶水间吃的,微波炉热的便当里,婆婆炒了她爱吃的青菜。林晚扒着饭,手机突然响了,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念念妈妈,念念刚才在滑梯那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点皮,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心猛地揪紧,林晚立刻站起来:“我马上到!”她抓起包往外跑,走廊里撞到总监,对方皱眉:“下午三点要和甲方视频会议……”
“抱歉张总,我女儿在幼儿园受伤了,我必须过去一趟!”林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会议资料我昨晚发您邮箱了,重点都标出来了,小周可以临时替我汇报!”
她跑得太急,高跟鞋在楼梯间崴了一下,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拦出租车时,手心全是汗,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前世大女儿被烫伤时,她抱着孩子在医院挂号,陈凯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后来才知道他正陪婆婆逛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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