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中彻底清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高而雕花的天花板,垂着精致的琉璃吊灯(虽然未点亮),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丝绸床褥,盖在身上的锦被轻薄却温暖。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她从未闻过的檀香气味,而非医院里那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这不是医院。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警惕起来,猛地想坐起身,后脑勺传来的钝痛却让她眼前一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又跌回柔软的枕头里。
她扶住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量四周。
房间很大,陈设中西合璧。
靠墙是光可鉴人的红木雕花衣柜和梳妆台,旁边却摆着西式的天鹅绒面沙发和小茶几。
窗前挂着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光线。
一切都显得那么奢华、精致,却也……冰冷、陌生,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游行、大雨、军警、推搡、撞击、剧痛,还有……一双穿透雨幕的、深邃而冰冷的眼睛,以及最后被人抱起时,那带着体温的呢料触感……
是那个坐在车里的军官!他把她带到了哪里?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强忍着眩晕和头痛,再次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柔软的、质料陌生的细棉布睡袍,她的学生装不知所踪。这让她更加不安。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踉跄地走到门边,试图打开房门。
门把手纹丝不动——从外面锁住了。
一种被囚禁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声音因虚弱和愤怒而带着颤抖:“有人吗?放我出去!这是什么地方?”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面容严肃、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干净布衣、低眉顺眼的丫鬟。
“小姐,您醒了。”男人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公式化的恭敬,“这里是少帅府。您头部受了伤,需要静养。鄙姓周,是府里的管家。少帅吩咐了,让您安心在此养伤。”
少帅府?虞颜的心猛地一沉。是那个传说中萧大帅的府邸?
那个在游行时路过,他的士兵推伤了她,又被他带走的……少帅?
“我要回家!或者回学校!”
虞颜强自镇定,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同学呢?苏婉清怎么样了?”
“小姐的同学安然无恙。”周管家语气不变,像是早已料到她的问题,“至于回家或回学校,需等少帅示下。在少帅回来之前,请您不要随意走动,以免牵动伤口。”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丫鬟,“这是小翠和小玉,负责照料您的起居。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两个丫鬟上前一步,恭顺地行礼。
虞颜看着周管家那毫无表情的脸,以及门外隐约可见的卫兵身影,知道自己暂时是无法离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无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的衣服呢?”
“您的衣物已经浆洗干净,妥善保管。”
周管家答道,“您现在需要换药和用膳了。”说完,他微微躬身,退了出去,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虞颜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这哪里是养伤,分明是软禁。
丫鬟小翠和小玉手脚麻利地端来了热水、干净的纱布和药膏,又摆上了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熬得糯软的米粥。
“小姐,奴婢帮您换药吧。”小翠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虞颜沉默地坐下,任由她们摆布。
换药时,她能感觉到伤口被小心地处理着,动作很轻柔。
但她心里的戒备却丝毫未减。这两个丫鬟看似恭顺,眼神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机警,与其说是侍女,不如说是看守。
“你们少帅……什么时候回来?”她试探着问。
“少帅军务繁忙,奴婢们不知。”小翠低眉顺眼地回答,标准的滴水不漏。
虞颜不再询问。她默默地喝了半碗粥,食不知味。
饭后,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窗外是一个精致的中式庭院,假山、回廊、枯山水,景致幽静,但也看得见院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如同钉子般矗立着,将这个小小的院落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就像一只被无意间闯入金丝笼的雀鸟,虽然得到了暂时的庇护(或者说囚禁),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
她想起了沈老师,想起了苏婉清,想起了平民夜校里那些渴望知识的眼睛,想起了未竟的理想和事业……所有这些,都与眼前这奢华而压抑的牢笼格格不入。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包裹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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