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依旧准时泼洒进青墨一中的教室,在熟悉的课桌椅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粉尘在光柱中无声起舞,一切都与往常任何一个周一并无不同。只有虞颜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次。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姿挺得比平时更直一些,仿佛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住这表面的如常。
脸上仔细地扑了一层母亲常用的粉底,试图掩盖那失血过多的苍白,唇上也小心地抹了层无色的润唇膏,让干裂起皮的嘴唇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身上穿着的是那套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色校服,宽大的布料此刻更显得空荡荡的。她放在课桌下的手,指尖冰凉,微微蜷缩着,努力抑制着那源自身体深处的虚弱颤抖。
旁边的座位传来熟悉的响动,萧御带着一身清爽的皂角气息,像一阵风似的落了座。
他依旧是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纯黑的T恤,书包随意地往桌肚里一塞,便习惯性地趴了下去,只留给虞颜一个后脑勺和线条利落的侧影。
虞颜的心,在他坐下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她贪婪地用余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从浓密的黑发,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总是抿着、显得有几分倔强的唇线。
每一处细节,她都想要刻进脑海里,带去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未知的远方。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解复杂的函数题,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发出“哒哒”的声响。
虞颜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笔,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只是笔尖下的字迹,比平时少了几分力道,带着不易察觉的虚浮。
她知道,这些笔记可能再也用不上了,但这是一种仪式,是她对自己过往平凡学生时代的一场无声告别。
趁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虞颜悄悄从口袋摸出手机,借着课桌的掩护,手指颤抖地解锁,打开了相机。
她将镜头小心翼翼地对准旁边那个沉睡的侧影,屏幕里的他,阳光正好勾勒出他下颌的线条,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的手指悬在拍摄键上,心跳如擂鼓。偷拍是不对的,她知道。可这是她唯一能带走的、属于他的真实触感。
“咔嚓。”极轻微的快门声,淹没在教室的嘈杂里。
她飞快地锁屏,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灼热的炭。
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羞耻和罪恶感,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沉的悲哀。她连光明正大拥有他一张照片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一节课下课时,萧御难得地没有立刻冲出教室,他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转过头,目光落在虞颜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喂,”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直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跟鬼似的。”
虞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校服的衣角。
“有吗?”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惯常的、对他这种评价的不满,“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刷题太晚了。”
萧御狐疑地打量着她,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却格外专注,像是在审视一道难解的题。
“刷题?”他哼了一声,“就你那小身板,别题没刷完,先把自己熬干了。”话虽不中听,但里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虞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知道了,谢谢同桌关心。”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林浩勾着肩膀拉出去打球了。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让虞颜如坐针毡。
整个上午,虞颜都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
她认真地听着每一堂课,回答问题时声音清晰却微弱;她跟着大家一起起立、坐下,做着课间操,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在完成一场演出。
她贪婪地看着教室里的一切——黑板上方“拼搏百天”的红色横幅,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前排同学悄悄传递的小纸条……这些曾经平凡到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都镀上了一层名为“最后”的金边,珍贵得让她想落泪。
课间操回来,萧御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
他拿起水瓶灌了几口水,视线再次落到虞颜身上。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那种不健康的苍白,连粉底都无法完全遮盖。
“你真没事?”他放下水瓶,语气比之前严肃了几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你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虞颜正在整理下节课的英语书,闻言手指一颤,书页被捏出了一道褶皱。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辜又带着点被过度关心的无奈:“真的没事啦。就是……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那几天,有点不舒服而已。”
她编造了一个最普遍、也最能让男生闭嘴的理由,脸颊适时地泛起一丝刻意营造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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