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空气中却已弥漫开一种不同于圣诞的、更为庄重也更为暗潮汹涌的气息。
萧家老宅的新年宴会,是上流社会圈内一项不成文的传统,能被邀请出席的,无不是与萧家关系紧密的世交、或是地位相当的商业伙伴。
这一次,萧御直接而明确地提出,要带虞颜一同前往。
出发前,虞颜站在公寓的穿衣镜前,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她选择了一条款式保守的黑色针织长裙,裙摆及至脚踝,外搭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开衫,颈间戴着那条星形项链——这是她全身唯一一点亮色,也是她唯一的勇气来源。
她将长发挽成低髻,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得体、不张扬。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针对她的“审判”。
萧御来接她时,看到她这一身过于素净的打扮,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短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
萧家老宅坐落于城市最负盛名的顶级别墅区,并非现代化的豪华,而是一座经过精心修缮、带着浓厚历史底蕴的中西合璧式园林宅邸。
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庭院内古木参天,曲径通幽,处处彰显着这个家族深厚而不张扬的底蕴。
与圣诞夜公司年会那种商业化的奢华不同,这里的氛围更加内敛,也更加沉重。
穿着定制服装的宾客们低声交谈,举止优雅,眼神却锐利如鹰。
当萧御牵着虞颜的手走进来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落在虞颜身上时,那种审视的、评估的、带着若有若无优越感的视线,几乎让她无所遁形。
萧御面不改色,紧握着她的手,径直走向主厅。
萧母正与几位年纪相仿、气质雍容的夫人交谈,看到他们,脸上立刻浮现出无可挑剔的、热情的笑容。
“御儿,你们来了。”她迎上来,亲切地拉过萧御,目光这才仿佛刚看到虞颜一般,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客气,“虞小姐也来了,欢迎。”
那声“虞小姐”,客气而疏离,瞬间将她与在场所有“自己人”区分开来。
“夫人,您好。”虞颜微微躬身,努力维持着镇定。
宴会采用中式圆桌形式。
萧御自然被安排在主桌,与萧母、几位叔伯辈的家族核心成员以及最重要的世交坐在一起。
虞颜的位置,则被刻意安排在了邻近的次桌,与几位年纪较轻的萧家旁支和几位身份稍逊的客人同席。
这个安排看似合理,实则巧妙地将她隔绝在萧家的核心圈层之外。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看似融洽。但虞颜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主桌方向那几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压力的目光。
果然,酒过三巡,一位坐在萧母身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士(萧御的一位堂叔),将目光投向了虞颜,脸上带着看似和蔼的笑容:
“这位就是虞小姐吧?果然年轻漂亮。听说现在在御儿的公司做助理?真是能干。不知虞小姐府上是哪里?父母从事什么行业?”
问题来了。礼貌,却直刺要害。
全桌的目光,包括主桌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隐晦地投了过来。
虞颜放下筷子,坐直身体,迎向那位堂叔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我来自苏城,家父是中学教师,家母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
她话音落下,席间出现了片刻微妙的寂静。几位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苏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另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气质高傲的姑母(萧御的姑姑)接口道,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教师家庭好啊,书香门第。虞小姐想必也是名校毕业?是国内的,还是……”
“我是A大毕业的,在国内读完的本科和硕士。”
虞颜回答,不卑不亢。A大已是国内顶尖学府,但在这些动辄谈论常青藤、牛津剑桥的家族成员听来,似乎并不算什么。
“A大也不错。”
姑母轻轻颔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转而问道,“那虞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可学过钢琴、油画或者芭蕾?我们这些人家里的女孩子,从小这些总是要涉猎一些的,陶冶性情嘛。”
这些问题,看似闲谈,实则每一步都在评估她的家世、教养、以及是否符合他们这个阶层对“妻子”角色的期望。
虞颜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她不会钢琴,不会油画,童年是在习题和帮父母做家务中度过的。
她所擅长的,是努力读书,是认真工作,是在职场中杀出一条血路。而这些,在她们眼中,似乎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我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偶尔跑跑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姑母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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