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归来的那个黄昏,如同她离去时一样,牵动着所有族人的心。
当她疲惫不堪、满身泥泞与细小划痕的身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奇异清冷气息的皮囊,重新出现在部落栅栏口时,聚集在广场上等待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成功了。从那个有去无回的禁地,带回了希望。
没有人知道她在沉眠之谷中经历了什么。
她的鹿皮短袍被某种带有腐蚀性的雾气灼出细小的孔洞,手臂和脸颊上添了几道新鲜的、泛着不自然青紫色的擦伤,显然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危险。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种穿越过生死界限后的、冰冷的沉寂。
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皮囊中,那几株用湿润苔藓小心包裹着的、花瓣呈现出奇异半透明状、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散发着微弱月白光华的**月光花**,证明了她此行的收获。
没有片刻停歇,她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立刻投入了救人的工作。
按照古老卷轴上的方法,她亲自处理月光花,将其花瓣与花蕊在特定的石臼中捣碎,挤出那冰凉彻骨、几乎不含任何汁液的精华,混合着几种辅助的平和草药,制成了一小碗色泽清浅、却散发着强烈寒意的药汤。
药被喂给了症状最重、已经陷入昏迷的一个孩子。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
奇迹,在寂静中悄然发生。
不过半个时辰,那孩子原本滚烫如炭的额头,温度开始明显下降。
急促而痛苦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身上那些狰狞的脓疱,虽然尚未消退,但那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却黯淡了下去。孩子紧蹙的眉头松开了,陷入了真正安稳的沉睡。
“退热了!真的退热了!”孩子的母亲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在虞颜面前,不住地磕头。
希望,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巨大的涟漪。
压抑已久的部落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人们看向虞颜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崇拜的感激。
她不仅带回了药,更打破了禁地的恐怖传说,用行动证明了为了族人,她可以超越一切桎梏。
接下来的几天,虞颜不顾自身的虚弱和体内可能残留的、来自禁地的些许阴寒毒气,日夜不休地指导女人们处理月光花,配制药物。
疫情被迅速控制住,新的病患不再出现,原有的病患情况稳步好转。部落终于从瘟疫的魔爪下挣脱出来,重新恢复了秩序和生机。
后勤队伍再次运转起来,晾晒场重新铺满了各种草药,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都对那个沉默忙碌的纤细身影,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与信赖。
然而,就在部落刚刚喘过一口气,虞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际,一个来自远方的、破碎的消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击碎了她所有的坚强。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中午,几名负责往前线运送补给、并带回伤员的族人,搀扶着两个浑身浴血、伤势不轻的烈炎战士,踉跄着回到了部落。
他们带来了前线的消息——一场惨烈的遭遇战,烈炎部落虽然再次击退了黑岩的进攻,但自身也伤亡不小。
人群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亲人的安危。虞颜正在不远处分拣草药,听到动静,也直起身,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她心中惦记着那个手持战争权杖的身影,虽然担忧,却依旧相信着他的勇武。
就在这时,一个躺在担架上、因失血和高热而神志有些模糊的伤兵,在被喂水时,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声音虽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虞颜的耳边:
“……狩猎王……他……为了救我们……冲得太前了……那……那黑岩的杂碎……放冷箭……好……好大一支……正中……正中后背……他……他倒下去了……好多血……完了……狩猎王……怕是不行了……”
“嗡”的一声,虞颜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眼前一片发黑,脚下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手中捧着的、刚刚分拣好的珍贵草药撒了一地,她也浑然不觉。
“你胡说八道什么!”旁边的雷狼副手(留守部落的)猛地抓住那个伤兵的衣领,厉声喝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伤兵被这一吓,似乎清醒了些,但依旧语无伦次:“我……我看见的……好多血……被人抬下去了……不知道……不知道……”
“误传!一定是误传!”阿棠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虞颜,连声安慰,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无法说服的颤抖,“虞颜,你别听他的,他烧糊涂了!狩猎王那么厉害,怎么会……”
但虞颜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不行了……”
这几个词,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将她连日来凭借意志力强撑起的所有冷静、所有坚韧,瞬间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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