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厮杀的血腥气息,似乎随着信使一次次带回来的、或振奋或沉重的战报,隐隐飘回了烈炎部落。部落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紧绷而沉默。
男人们的身影几乎从聚居地消失,只剩下女人、孩子和少数无法参战的老人。
中央篝火依旧燃烧,但围坐的不再是畅谈的猎人,而是默默纺线、缝补皮甲、或是望着远方出神的妇女们,她们的眼神里交织着担忧、期盼,以及一种深藏的不安。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虞颜的身影变得愈发忙碌和显眼。
最初的混乱和恐慌过后,她没有像一些女子那样终日以泪洗面,或是沉浸在无用的祈祷中。
她站在自己的小屋前,看着那些失去主心骨、眼神茫然的姐妹们,看着那些因为父亲出征而变得格外安静懂事的孩子,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在她心中升起。
萧御在前线浴血,是为了守护这里。那么,这里的人,就不能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她找到了长老山骨和几位负责内部事务的留守长者。
“长老,”虞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前方的战士在流血,我们需要确保当他们需要时,有足够的伤药和绷带可用。仅靠我之前储备的那些,远远不够。”
山骨长老看着她,这个平日里沉静得几乎被一些人忽略的采集女,此刻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磐石般的光芒。“虞颜,你的意思是?”
“我想组织所有能动的妇女,”虞颜清晰地说道,“成立专门的后勤队伍。分成采集组,负责大规模采集所有已知的、可用于疗伤止血、退热消炎的草药;处理组,负责清洗、晾晒、捣碎、熬制药膏;编织组,负责将柔软的树皮纤维和兽皮边角料编织、裁剪成绷带。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不能只是等待。”
长老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赞许。
在部落传统中,大规模的组织动员通常是猎人们的事务,由狩猎王或长老会直接下令。
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年轻的采集女,主动提出并要领导这样的事,是前所未有的。
“你需要什么?”山骨长老没有多犹豫,直接问道。
他见识过虞颜的医术,也明白此刻部落面临的困境。
“我需要授权,调动所有空闲的妇女劳动力。需要划分出固定的区域用于晾晒和加工草药。还需要一些老人帮忙照看年幼的孩子,让母亲们能腾出手来。”
虞颜条理分明地回答。
“好!”山骨长老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木杖,“就按你说的办!从现在起,部落所有未随军的女子,由你统一调配,为前线制备伤药!”
消息很快传开。起初,并非所有人都信服。一些年长的妇女私下嘀咕:“她?一个还没正式成婚的丫头,能指挥得了这么多人?”“采集草药是没错,但这么大阵仗……”
然而,虞颜用行动迅速平息了所有质疑。
第二天拂晓,她就将自愿报名的妇女分成了三队。
她亲自带领采集队,不再局限于部落附近,而是深入那些她熟悉的、但寻常采集者不敢轻易涉足的幽谷和溪涧。
她精准地指出每一株有用的植物——金疮草、地衣藓、退热的紫云根、镇痛的白屈菜……并详细讲解采摘的注意事项,确保药效最大保留。
“阿棠姐,你带十个人,专门负责清洗这些根茎,必须用活水,洗净泥沙但不能浸泡过久。”
“云织婶,你经验丰富,带领编织组,绷带的宽度和长度要统一,既要吸水,又要坚韧。”
“捣药的时候,力度要均匀,不能太碎,否则药汁流失;也不能太粗,影响敷用效果。”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安排合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
她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采集女,而是成了一个冷静、高效、不容置疑的指挥者。
她在晾晒场和加工点之间穿梭,检查草药的成色,纠正不当的处理手法,亲自示范如何熬制浓度最佳的药膏。
她那双向来沉静的灰蓝色眼眸,此刻锐利而专注,能瞬间发现任何细微的差错。
她的沉静感染了所有人。
当她用那双因长时间处理草药而染上青绿色汁液、却依旧稳定的手,熟练地演示如何将捣好的药泥与动物油脂混合,制成便于携带和保存的药膏时,当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检查绷带的洁净和牢固程度时,最初的怀疑渐渐化为了由衷的信服和依赖。
部落的空地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大片大片的草席上铺满了各种形状和颜色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香。
女人们围坐在一起,手中飞快地编织着绷带,或是用力捣着石臼中的药草,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忧虑和恐慌,被这种集体劳作的充实感和目标感所驱散。
孩子们也被安排了简单的任务,比如递送材料,或是驱赶试图靠近晾晒草药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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