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舟返回天炎宗的路途,比去时更为沉闷。银灰色的舟体划破云层,却不再有去时的锐气,反而像是承载着千斤重担,连飞行轨迹都显得些许滞涩。
舟舱内,气氛压抑。受伤的弟子被安置在角落,由同门协助运功疗伤,逼出侵蚀的魔气。那名肩膀受创、昏迷不醒的弟子情况最为严重,脸色乌青,呼吸微弱,即便有林昊以金丹灵力暂时护住心脉,那缕顽固的魔气依旧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伤口处,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丹药的苦涩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声的挫败感。
其余弟子大多沉默不语,脸上早先的紧张与兴奋已被疲惫、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所取代。他们本是戒律堂精锐,平日在宗内也算佼佼者,切磋较技,擒拿违纪,何曾见过溪木村那般人间地狱的景象?又何曾与功法如此诡异、手段如此狠绝的魔修生死相搏?那一幕幕黑气缭绕、吞噬灵力的可怕场景,如同梦魇般烙印在许多年轻弟子的心底。
严律长老面色铁青,守在重伤弟子身旁,时不时渡入一股精纯灵力,协助压制魔气。他紧抿着嘴唇,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愠怒与自责。作为戒律堂首座,带队出击却损兵折将,未能擒获活口,反而让魔修在眼皮底下遁走,这对他而言是难以接受的耻辱。
林昊独立于舟首,背对众人,身形挺拔依旧,但若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和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团凝重的阴云。
他的神识一遍遍回溯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魔修那吞噬灵力的诡异特性,那干扰心神的音波秘术,那专攻元神的鬼首虚影,还有最后那果断狠绝的自毁与遁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对方绝非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功法成体系的魔道势力!其难缠程度,远超古籍记载和宗门长辈口口相传的那些故事。
“仅仅是巡逻小队,便有筑基后期带队,配合默契,手段层出不穷……其主力又该是何等实力?”林昊心中泛起寒意。天炎宗如今青黄不接,金丹期长老屈指可数,筑基弟子虽有一定数量,但缺乏生死磨砺,实战经验匮乏。今日一战,己方人数占优,又有他和严律两位金丹在场,竟还打得如此狼狈,一名弟子重伤濒死……若遭遇对方主力,后果不堪设想。
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重重压在他的肩头。作为一宗之主,他不仅要面对外部的威胁,更要安抚内部的情绪,引领宗门在这风雨飘摇中前行。而此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力。墨尘师祖闭关,前代长老凋零,能与他分担这份重担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祖庭山的方向。那里,供奉殿内,沉睡着一缕或许能改变一切的古老魂灵。
……
穿云舟悄然降落在主峰广场。早已接到传讯的苏茹长老带着丹堂弟子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伤员的情况,尤其是那名重伤弟子,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快!抬到丹房静室!用清心玉露稳住心脉,准备金针渡穴!”苏茹指挥若定,但眼神中的忧虑无法掩饰。这种程度的魔气侵蚀,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能否救回,实无把握。
严律长老沉着脸,向林昊简单汇报了弟子伤亡情况后,便带着满腔怒火与憋闷,亲自去整顿戒律堂,加强宗门巡防,以防魔道趁虚而入。
林昊简单安抚了其余参战弟子几句,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整、总结此战经验。看着弟子们离去时那略显仓皇的背影,他心中的沉重又添了几分。
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染了淡淡魔气与尘土的宗主袍服,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青虹,径直朝着祖庭山供奉殿掠去。
夕阳的余晖将祖庭山染上一层凄艳的金红色,古朴的殿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静。林昊推开沉重的殿门,熟悉的檀香混合着淡淡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紧张和血腥仿佛是两个世界。
殿内烛火摇曳,光线昏黄。那尊布满斑驳痕迹的古炉,依旧静静地矗立在中央的祭坛之上,炉身上的纹路在光影中明灭不定,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林昊快步走到古炉前,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便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的重担,身体微微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困惑。他并没有指望立刻得到回应,师祖上次苏醒后显然消耗巨大,此刻大概率仍在沉眠。但他需要倾诉,需要将胸中的块垒一吐为快,而这座古炉,这位跨越千年时光苏醒的师祖,是此刻他唯一能够、也唯一愿意倾诉的对象。
“师祖……”林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他像是在对古炉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将此次北境之行的经过,溪木村的惨状,与魔修遭遇的细节,弟子们的受伤,以及自己内心的震动与压力,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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