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离京,北上疾驰。京畿的繁华迅速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苍凉萧瑟的北方原野。春寒料峭,风沙渐起,吹打着将士们的衣甲,也考验着这支混合了精锐骑兵与特殊辎重队伍的援军。
李默深知行军速度的重要性。他并未与周振霆的主力骑兵强求同行,而是主动率自己的护卫队以及装载火炮、工匠的车队稍稍落后,但要求每日必须抵达周将军指定的营地汇合,绝不延误整体行程。此举赢得了周振霆些许好感,虽仍对那几门“铁疙瘩”的功效将信将疑,但至少认为这位年轻侯爷识大体、能吃苦。
行军路上,李默丝毫不敢懈怠。他白日与队伍同行,时刻关注路面状况,指挥车辆规避坑洼,尽量减少颠簸对精密部件的损伤。夜晚宿营,他人困马乏,却仍要召集王铁锤等匠师,检查火炮状态,核对配件,甚至根据白日行军的震动情况,反复推演加固炮架和缓冲的方法。
“侯爷,您歇歇吧,这些粗活有俺们呢。”王铁锤看着李默眼下的青黑,忍不住劝道。
“无妨,此物娇贵,第一次远行,一丝一毫都错不得。”李默摆摆手,拿起炭笔在纸上勾勒着一个小型的减震支架草图。现代物理知识在此刻化为了最实用的设计。他知道,抵达幽州只是第一步,能否让这些宝贝疙瘩在颠簸后迅速投入战斗,才是关键。
与此同时,他通过韩震与军中老卒的交谈,以及偶尔与周振霆派来的向导交流,不断了解着前线的最新情况和北戎骑兵的战术特点。他意识到,火炮用于守城,绝不能仅仅作为被动防御的武器,更要考虑如何协同现有守城器械(如床弩、投石机),进行层次化、有重点的防御,以及如何利用其巨大的声光效果,最大限度地打击敌军士气。
他将这些思考简要记录下来,准备抵达幽州后与守将商议。
越往北行,战争的气氛越发浓重。流离失所的难民队伍络绎南逃,脸上带着惊恐与麻木。被烧毁的村庄和废弃的田地随处可见,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与血腥味。斥候往来更加频繁,带来的消息也越发严峻:北戎前锋已开始试探性攻击幽州外围据点,幽州城四门紧闭,日夜戒严。
十日后,援军终于抵达幽州地界。远远望去,那座雄踞于北方边陲的巨城如同匍匐在地的受伤巨兽,城墙上旌旗密布,刀枪反射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压抑。城外原本的集市、村落已空无一人,唯有乌鸦在焦土上盘旋聒噪。
周振霆率主力骑兵先行入城交接兵权、了解战况。李默的队伍则在城外稍作停留,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准备。
“侯爷,到了。”韩震策马来到李默身边,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李默点点头,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尘土气息的空气。他环顾四周,看到不少士兵和工匠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甚至恐惧的神色。毕竟,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凶名赫赫的北戎铁骑。
“诸位!”李默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自己的队伍,“我们千里迢迢,将此利器运抵此地,所为为何?不是为了龟缩城内,苟且偷生!是为了让城下那些肆虐的戎贼,尝尝我中原科技的怒火!是为了让幽州的百姓,少流一滴血!是为了让我边军将士,多一分胜算!我知道大家心中忐忑,但记住,我们手中握着的,是希望!是破敌的钥匙!拿出格物院的精气神来,让周将军,让幽州守军,看看我们的本事!”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实却坚定的信念。工匠和护卫们看着侯爷镇定而充满信心的脸庞,心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责任感和豪情所取代。是啊,他们千辛万苦造出这东西,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侯爷放心!俺们绝不会掉链子!”王铁锤瓮声瓮气地吼道。
“誓死护卫侯爷!护卫火器!”韩震及众护卫齐声应和。
士气稍振。李默下令车队整队,准备入城。
然而,入城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守城的幽州兵卒显然对这支带着古怪车辆的“钦差”队伍充满了好奇和疑虑,盘查得格外仔细,甚至对那覆盖着油布的火炮产生了警惕,险些引发冲突。幸亏周振霆及时派人前来接应,才得以顺利入城。
幽州城内,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街道上行人稀少,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和搬运守城物资的民夫。百姓面带菜色,眼神惶恐。都督府内,气氛同样凝重。
幽州都督崔勉接待了周振霆和李默。他年约五旬,面容儒雅,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对于周振霆带来的三千骑兵,他表示了欢迎和感谢。但对于李默和他的“新式火器”,他的态度则显得十分保留和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疏离。
“李同知一路辛苦。陛下隆恩,遣同知携利器来援,本督感激不尽。然则守城之事,千头万绪,戎贼凶悍,火器之用,尚需从长计议。同知可先于城内安顿,熟悉情况,待需要时,本督再请同知相助。”崔勉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客气周到,实则将李默和他的火炮边缘化了,显然并不相信这些“奇技淫巧”能有什么大用,甚至可能觉得是朝廷派来的添乱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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