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终于渐渐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伤兵压抑的呻吟、士兵们粗重的喘息,以及火焰燃烧木料和尸体的噼啪声。阵地上空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血腥和焦糊混合的气味,刺鼻得让人几欲作呕。夕阳的余晖透过烟尘,给这片狼藉的战场蒙上了一层凄厉的血色。
陆小龙从半塌的指挥掩体里直起身,抖落满头满脸的尘土。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的只有火药和铁锈般的腥味。刚才那波进攻,敌人像是疯了一样,不计伤亡地往上冲,阵地几次岌岌可危,全靠战士们用刺刀、工兵铲甚至石头牙齿硬生生顶了回去。
“营长!统计出来了!” 后勤官踉跄着跑过来,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只有一双眼睛因极度焦虑而显得异常明亮,手里拿着的笔记本边缘都被他捏得变形了。
陆小龙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让后勤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步枪子弹…平均每个兄弟不到十五发了!重机枪…‘老黄牛’那挺,只剩最后小半条弹链,不到一百五十发!60火(火箭筒)弹药全部打光,火箭筒都炸了一具!迫击炮…就剩三发炮弹,还是训练弹改的,能不能响都两说!”
每报出一个数字,陆小龙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周围几个参谋和连排长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十五发子弹?这意味着下一波敌人冲上来,每个士兵只能进行几次短点射,甚至可能支撑不了一次完整的接敌射击。没有机枪火力的压制,没有火箭筒对付可能的装甲目标,这仗还怎么打?
“手榴弹呢?” 陆小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还剩一些,但…也不多了,平均每人能分到两三颗就算好的。” 后勤官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指挥部。只能听到远处零星冷枪的声音和伤兵越来越微弱的呻吟。绝望的气氛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一个年轻的参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子弹袋,喉结上下滚动着。
“补给!向团部要补给!” 一连长猛地吼了起来,他胳膊上缠着浸透血的绷带,眼睛赤红,“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子弹打光了用命填!团部那帮老爷们难道看着我们死光吗?!”
“对!要补给!立刻就要!” 其他军官也激动起来,群情激愤。弹尽粮绝的阴影比敌人的刺刀更让人恐惧。
陆小龙抬手,虚压了一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激动的部下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此刻,他就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通讯兵!”
“到!”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坚毅的年轻士兵抱着电台冲了过来。
“立刻接通团部!最高优先级!” 陆小龙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通讯兵迅速开始呼叫:“山鹰山鹰,这里是蝮蛇!紧急呼叫!收到请回答!”
电台里先是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声,在这寂静的黄昏格外刺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后,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传来:“蝮蛇蝮蛇,这里是山鹰,信号不清,请讲。”
“我部弹药告急!重复,弹药告急!” 通讯兵按照陆小龙的示意,急促地汇报,“步枪子弹人均不足十五发,重机枪弹药见底,火箭筒、迫击炮弹药耗尽!请求紧急补给!重复,请求紧急补给!”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记录,然后回复道:“收到。情况已记录,会向后勤处反映。但目前主要补给线被敌军炮火封锁,运输车队无法通行。你们…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一连长几乎要冲过去抢话筒,被陆小龙用眼神死死按住。
“怎么坚持?用牙咬吗?!告诉团部,没有补给,我们最多只能再顶住敌人一次团级规模的进攻!阵地失守,责任谁来负?!” 陆小龙的声音透过通讯兵的口,冰冷而强硬地传递过去。
电台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隐约能听到背景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和公式化:“蝮蛇,你们的困难团部理解。但全局如此,各防线都紧张。司令部正在想办法开辟新的补给通道。你们务必克服困难,固守待援。这是命令。”
“新通道?什么时候能通?!” 陆小龙追问。
“…不确定。可能明天,也可能…更晚。总之,坚守阵地。山鹰完毕。”
“喂?!喂?!” 通讯兵连喊几声,电台那头已经变成了忙音。
“操!” 一连长一拳砸在旁边的沙袋上,尘土飞扬。指挥部里一片死寂,绝望的情绪再次升级。团部的回复等于是一张空头支票,甚至…更像是一种放弃。
陆小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掩体了望口,拿起望远镜看向后方。蜿蜒的山路在夕阳下如同一条死蛇,看不见任何车辆的影子,只有远处天际偶尔闪过的炮火光亮,证明着敌人对补给线的封锁仍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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