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余威尚未散尽,阵地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一种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寂静。士兵们抓紧这宝贵的间隙,喘息着更换弹匣,包扎伤口,将牺牲战友的遗体拖到后方。陆小龙靠在胸墙后,快速往打空的弹匣里压着子弹,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评估着刚才那轮炮击的效果。
“营长!炮打得太准了!狗日的被炸懵了!”一个满脸黑灰的士兵兴奋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陆小龙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效果确实不错,正面敌军的进攻势头被狠狠挫了一下。但他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吴登不是蠢货,正面强攻受挫,他必然会寻找其他突破口。这片防区他经营日短,虽然极力加固,但难免存在弱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左翼——那片相对平缓、植被却异常茂密的山谷。那里由坤撒的掸族武装负责防守。坤撒此人,勇猛有余,但纪律涣散,更喜欢正面硬撼而非耐心防御。而且,那片谷地地形复杂,溪流纵横,便于隐蔽接近……
“岩迈!”陆小龙喊道。
“到!”岩迈立刻从不远处的掩体后探出身,他的胳膊上缠着新的绷带,但眼神依旧锐利。
“派人去左翼坤撒那边看看,问问情况,提醒他们加强警戒,尤其是谷地那一带,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陆小龙下达指令。出于对友军的尊重,他不能直接指挥坤撒的部队,只能提醒。
“明白!”岩迈转身就叫来一个机灵的通讯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士兵点点头,猫着腰快速向左翼方向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面战场异乎寻常的安静,只有零星冷枪和敌军调整部署的隐约嘈杂声。这种安静,反而让陆小龙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突然!
“营长!!”一声凄厉的惊呼从左翼方向传来,带着极大的惊恐和慌乱。
陆小龙猛地抬头,只见刚才派去的那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色煞白,身上沾满了泥泞和某种深色的、飞溅状的液体——不是泥,是血!
“营长!左翼…左翼崩了!”通讯兵冲到陆小龙面前,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在颤抖,“坤撒的人…全乱了!敌人…好多敌人从谷地里钻出来了!他们摸到了我们侧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左翼方向骤然爆发出极其激烈且密集的枪声!这枪声不再是来自防线前方,而是更近、更致命的方向——侧后!同时,还夹杂着爆炸声和掸族士兵惊慌失措的哭喊、叫骂声。
“什么?!”陆小龙的心脏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一把抢过通讯兵的衣领,强迫他冷静下来:“说清楚!敌人有多少?到什么位置了?!”
“不…不知道具体多少…很多!他们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穿着伪装服,动作很快,见人就杀!坤撒首领好像…好像一开始就被打死了!现在没人指挥,全乱套了!他们正朝着我们主阵地的侧后腰插过来!”通讯兵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都说了出来。
“妈的!”陆小龙一把推开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坤撒被杀,部队崩溃!这意味着左翼防线已经名存实亡!一股敌军精锐已经成功渗透并占据了侧翼阵地,正威胁着主阵地的后方!一旦让他们站稳脚跟,甚至继续向纵深穿插,整个防御体系就会被从中切断!正面敌军再趁势压上,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营长!听声音,敌人离我们不到三百米了!”岩迈侧耳倾听,脸色也无比凝重。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听到敌人军官的吆喝声。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侧翼被瞬间捅穿,远比正面压力更致命!
阵地上,刚刚因为炮击而提升的士气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恐慌和混乱。士兵们下意识地扭头望向枪声激烈的左后方,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腹背受敌是战场上最可怕的噩梦。
“慌什么!”陆小龙猛地站上一个弹药箱,声音如同炸雷般在阵地上响起,瞬间压过了嘈杂,“所有人,坚守原位!盯着正面!侧翼的敌人,交给老子!”
他的镇定和怒吼像一针强心剂,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军心。士兵们看到营长还在,眼神重新聚焦,咬牙转回身,死死盯住正面可能的进攻方向。
陆小龙跳下弹药箱,语速极快地对岩迈下令:“岩迈!带你的一排、二排,立刻向左后方反冲击!扎图,把你的爆破组也带上!给我把突进来的敌人顶回去!不惜一切代价,把缺口给我堵上!”
这是唯一的选择!必须在敌人尚未完全巩固突破口、主力尚未完全涌入之前,以最强的力量进行反冲击,将他们硬生生推回去!
“是!”岩迈没有任何犹豫,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他知道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几乎是迎着敌人的锋芒撞上去,但他更知道,此刻别无选择。
“一排!二排!跟我上!”岩迈大吼一声,端起冲锋枪,第一个跃出掩体。扎图也立刻招呼他的爆破组成员,携带上大量的手榴弹和炸药块,紧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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