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在“铁砧”营区的山谷间完全散去,潮湿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木材的混合气味。一声尖锐、拖长的集合哨音,如同冰冷的钢针,骤然刺破了营地黎明时分的沉寂。
这哨声与往日不同。它更高亢,更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苛刻的命令意味。声音来自营地中央那片坑洼不平的简易训练场。陆小龙一身笔挺的SNLA标准丛林迷彩作战服,肩上的少尉衔章擦得锃亮,如同他此刻冰冷的眼神。他像一尊雕塑般屹立在训练场前端一块略微凸起的土台上,岩迈和扎图一左一右,稍后半步而立,同样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开始骚动的营区。
这哨声是陆小龙下达的第一个正式命令。
回应这哨声的,并非立刻响起的急促脚步声和肃杀队列,而是一阵拖沓、散漫,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骚动。
营房如同被惊扰的蜂巢,嗡嗡作响。门被懒洋洋地推开,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踱步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系着扣子,甚至还有人嘴里叼着半截劣质卷烟。他们相互低声抱怨着,眼神瞟向土台上那三个陌生的身影,尤其是站在中间那个过分年轻的新营长,目光中充满了怀疑、轻视和一种根深蒂固的懈怠。
“搞什么名堂…大清早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呗,做给谁看…”
“毛都没长齐,懂什么叫带兵吗?”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松散汇聚的人群中蔓延。
规定的集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土台下方,队伍歪歪扭扭,像一条没骨头的蛇。士兵们交头接耳,哈欠连天,军容不整者大有人在。与陆小龙记忆中军校那令行禁止、肃杀无声的集合场景相比,这里简直像个混乱的集市。
岩迈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扎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侧面的手枪套。他们都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挑衅。这不是军事素质差的问题,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对权威**裸的蔑视。
陆小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张打磨光滑的铁面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腕上的军表,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滴答”声,这声音却像重锤,敲在岩迈和扎图的心上,也仿佛在丈量着台下这群散兵游勇最后的机会。
终于,当秒针精准地划过集合时限的最后一秒,陆小龙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刻意去寻找那些迟到者,只是平淡地扫过眼前这支勉强成型、却毫无精气神的队伍。
也就在这时,几个身影才慢悠悠地从营房角落晃出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高壮的老兵,代号“老狗”,是营里有名的兵痞和刺头。他不仅迟到了足足两三分钟,甚至一边走还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裤腰带,脸上挂着混不吝的嬉笑,还回头跟同伴说了句什么,引来一阵压低了的哄笑。他根本就没把这次集合,以及台上那个新营长放在眼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几个最后抵达的迟到者身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土台上的陆小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期待感在老兵们中间无声地流淌。他们想看看,这个年轻的“状元”营长,会怎么处理这第一道难题。是忍气吞声,就此威信扫地?还是……
陆小龙终于动了。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斥,甚至声音都没有提高半分,但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刚才哨响后,所有未在规定时间内抵达集合位置的人,”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特意去看“老狗”那几人,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出列。”
训练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那几个迟到的兵愣了一下,脸上的嬉笑僵住了。他们没想到新营长这么直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老狗”撇撇嘴,似乎还想嘟囔一句“至于么”,但接触到陆小龙那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目光时,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一种诡异的气氛压迫下,包括“老狗”在内的七八个迟到者,磨磨蹭蹭地向前走了几步,脱离了松散的队列。
陆小龙的目光这才落到他们身上,依旧平静无波:“绕训练场跑道。二十圈。现在开始。”
“什么?二十圈?!”
“这跑道一圈起码四百米!二十圈要跑死人的!”
“营长!就晚了一会儿,不用这么狠吧?”
顿时,抱怨和抗议声从这几个迟到者中爆发出来,“老狗”更是直接喊出了声,一脸的不服气。
台下队列里也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许多人脸上露出同情或不满的神色。副营长貌丁站在军官队列前排,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上前打个圆场,说几句“初来乍到,不必过于严苛”之类的场面话。
但陆小龙根本没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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