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地下作战室内,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悬挂的巨大地图上,代表“雷霆行动”红军(SNLA)进攻箭头的蓝色线条,在逼近目标重镇“勐腊”的核心区域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彻底停滞、扭曲,甚至开始微微向后收缩。而代表蓝军(吴登部及政府军)的红色防御圈,则如同嗜血的蚂蟥,不仅坚韧地顶住了攻势,反而在局部地区发起了凶猛的反扑,将蓝色箭头一点点蚕食、逼退。
无线电里传来的不再是捷报,而是夹杂着猛烈爆炸声、嘶哑呼喊声和绝望咒骂声的混乱音频。一个个代表着连、排级单位的符号,伴随着通讯员紧绷而快速的口令,从地图上黯淡下去,或者被标记上代表“重创”、“失去联系”的刺眼红叉。
“A3区域请求炮火覆盖!重复,A3区域请求紧急炮火支援!我们快顶不住了!”
“指挥部!这里是黑豹三号!敌军火力太猛,我们伤亡过半,需要后撤修整!”
“通讯中断!与左翼尖刀连失去联系超过二十分钟!”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像沉重的铅块,不断砸在作战室内每个人的心头。原本还带着一丝乐观情绪的参谋军官们,此刻个个面色凝重,嘴唇紧抿,敲击键盘和标注地图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焦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还有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在悄然滋生。
端坐于主位上的波岩司令,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指间那根很久没有吸一口的香烟,积攒了长长一截灰白的烟灰,微微颤抖着,最终不堪重负地断裂,洒落在他笔挺的军裤上。他没有去掸,深邃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那个停滞的蓝色箭头尖端,仿佛要凭意志力将它重新推动。这位SNLA的最高领袖,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雷霆行动”若失败,不仅是军事上的挫折,更是对SNLA士气和波岩个人威望的沉重打击。
站在波岩侧后方参谋席位上的陆小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异常艰难。他双手撑在铺满地图和文件的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作战室内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窒息,耳边充斥着前线传来的哀嚎和参谋们压抑的议论,这些声音与他脑海中自己提出的那个大胆迂回计划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子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是他力主派出那支迂回部队的。
在数小时前,当正面进攻受挫,司令部内部为是“强攻”还是“暂缓”争论不休时,是他,这个刚从中尉晋升为上尉、从野战部队被破格调入司令部担任见习参谋还没多久的年轻人,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标注为“兽径”的细小虚线,提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方案:主力继续在正面牵制,甚至加大压力,吸引敌军注意力;同时,抽调最精锐、最擅长山地行军的小股部队,沿这条险峻无比的“兽径”进行长途极限迂回,直插敌军看似稳固的防御体系最脆弱的后腰——其指挥部所在地。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大胆到近乎疯狂。那条“兽径”在地图上看着就令人头晕,实际地形只会更加复杂险峻,悬崖、密林、沼泽……迂回部队要在敌方控制区内隐秘穿行数十公里,期间不能暴露,不能与敌交火,还要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位置并发起突袭。任何环节出错,都意味着这支精锐有去无回,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导致整个战役的彻底崩盘。
当时,质疑声几乎将他淹没。
“异想天开!那条路根本不适合大部队行动!”
“时间来不及!等他们绕过去,正面战场早就垮了!”
“风险太高了!这是拿我们最精锐的士兵去赌博!”
连一向支持他的林参谋,也投来了担忧的目光。
是波岩司令,在长时间的沉默和审视地图后,用沙哑但坚定的声音拍了板:“执行迂回方案。但规模缩小,改为加强排级兵力,由……岩迈负责指挥。” 波岩的目光在陆小龙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信任。“陆参谋,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
岩迈!听到这个名字,陆小龙心头一热,随即又是一紧。岩迈是他从军校时就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是他最信赖的战友,没有之一。让他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成功了,自然是奇功一件;可若是失败……陆小龙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迂回部队出发后不久,就如预料中那样,与指挥部的无线电联系时断时续,最后彻底中断在了那片连绵的群山之中。地图上,代表他们的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蓝色光点,在“兽径”的尽头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再无音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正面战场的压力越来越大。敌军似乎察觉到了SNLA的后劲不足,反击愈发猖狂。新的噩耗传来,先头部队的一个连长阵亡,又一个阵地失守……作战室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有人开始小声嘀咕,抱怨那个“纸上谈兵的年轻参谋”的不切实际的计划,葬送了最宝贵的奇兵,也浪费了最后的战机。那些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陆小龙,充满了质疑、埋怨,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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