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基地的清晨,被一种不同于往日训练号角的肃穆笼罩。没有负重奔跑的喘息,没有武器拆装的金属碰撞,没有教官声嘶力竭的呵斥。一种近乎凝滞的、带着墨水与纸张气味的紧张感,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毕业考核的最终日——综合笔试,来了。
食堂里,学员们默默吞咽着简单的早餐,咀嚼声都显得格外克制。有人还在争分夺秒地翻着皱巴巴的笔记,嘴唇无声翕动;有人则目光放空,试图在最后时刻让过度疲惫的大脑得到一丝喘息。岩迈大口啃着玉米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类“纸上谈兵”的考核感到头疼。扎图则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爆破引信般的节奏。
陆小龙安静地吃完自己那份食物,端起粗糙的陶碗喝光了最后一口米汤。他的动作平稳,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临考前的慌乱。昨夜,他没有像许多人那样彻夜抱佛脚,而是进行了适度的体能活动后早早休息。他深知,清晰的头脑和稳定的心态,远比最后一刻往脑子里硬塞杂乱的知识更有用。
“走吧。”他站起身,对岩迈和扎图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考场设在一个巨大的、原本用于装备维修的库房里。简陋的长条木桌和板凳整齐排列,彼此间隔很宽,足以杜绝任何形式的“交流”。墙壁上,所有带有军事信息的图表都被厚厚的帆布遮盖。几名表情冷峻、佩戴宪兵袖章的教官如同雕塑般立在四周角落,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进入的学员。
这阵仗,丝毫不亚于一场实战演习前的简报会,甚至更有压迫感。在这里,唯一的武器是笔,唯一的敌人是试卷上那些看似冰冷、却能决定未来命运的文字和图表。
梭温带着他的几个跟班走了进来,他刻意挺直腰板,试图展现从容,但眼角余光瞥见陆小龙时,那抹难以掩饰的嫉恨与紧张还是泄露出来。他冷哼一声,在距离陆小龙最远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陆小龙完全没有理会他。他按照准考证的编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将一支削好的铅笔和一块橡皮整齐地放在桌角,然后闭目养神。外界的一切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一名主考教官大步走上前方的讲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起立!”
哗啦一声,全体学员应声站起,身姿挺拔。
教官拿起一份密封在厚牛皮纸袋中的试卷,高高举起,向所有人展示封口的火漆印完好无损。“SNLA第四期军官速成班,毕业综合笔试,现在开始!拆封!”
刺啦一声,牛皮纸袋被撕开,厚厚一沓试卷被取出。助教们开始迅速向下分发。
当试卷放到陆小龙面前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纸张粗糙,带着淡淡的油墨味。他先快速浏览了一遍整体结构。
第一部分:军事理论。涉及经典战役分析、战术原则辨析、兵力配置计算。题目刁钻,不仅考记忆,更考理解。
第二部分:敌我情势。需要根据提供的碎片化情报(文字、地图标注、无线电截获片段),分析出敌方意图、兵力可能部署,并制定己方的应对方案。这是对情报分析和实战应用能力的极致考验。
第三部分:政治纲领与纪律。论述SNLA的斗争宗旨、回答遭遇特定情况(如被俘、与群众关系处理、与友军配合出现矛盾)时应遵循的原则。这部分看似教条,却暗藏陷阱,考察的是学员的思想坚定性和在复杂情境下的抉择能力。
题量巨大,时间有限。许多学员只看了一眼,额头就冒出了细汗。角落里甚至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声哀叹。
“开始答题!”主考教官按下秒表,冰冷地宣布。
库房里瞬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粗糙纸张的沙沙声,如同千万春蚕在啃噬桑叶,又像是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丛林叶片上。
陆小龙再次深吸一口气,拿起铅笔。他没有急于下笔,而是用最初五分钟,快速但极其仔细地通读了所有题目,在心中构建起一个清晰的答题框架和时间分配计划。
然后,他动了。
笔尖如犁,在纸面上沉稳而迅速地耕过。他没有丝毫犹豫,思路清晰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弹道。军事理论部分,他不仅准确复述了教材要点,更常常旁征博引,结合岩坎私下传授的经验、自己逃亡和战斗的亲身体验,给出角度刁钻却切中要害的分析。一道关于“劣势兵力丛林防御要点”的题,他甚至在一旁的空白处用极简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依托河流和雷场布置的火力配系草图,标注了几个关键控制点,俨然一份微缩的作战计划。
计算题部分,他心算速度极快,公式运用娴熟,结果准确。这得益于他早年跟着父亲做小生意时打下的算术底子,以及后来在军校残酷训练中对数字的敏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库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有人开始焦躁地挠头,有人不停地看时间,有人笔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中透出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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