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日子,如同金三角雨季的天空,阴沉压抑中偶尔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短暂照亮前路,随即又被更深的乌云笼罩。食堂风波在岩坎教官的介入和陆小龙看似退让实则强硬的处置下,暂时平息了。但那种源自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的深层隔阂与摩擦,就像雨季泥泞地面下盘根错节的树根,并未消失,只是暂时潜伏,等待着下一次雨水的冲刷而再次暴露。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照旧,但队伍里的气氛明显有些微妙。贡嘎和其他克钦族学员看陆小龙的眼神少了些挑衅,多了些复杂的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而以阿卜杜勒为首的穆斯林学员们,则对陆小龙投来更多感激的目光,行动上也更为配合。陆小龙自己则一如既往,沉默、专注,将所有精力投入到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中,仿佛那场冲突从未发生。但他内心深处,岩坎那番关于“超越隔阂,用共同利益和目标凝聚人心”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缓缓扩散,让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更宏观的视角审视周围的人和事。
就在这种略显沉闷而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项新的、极具吸引力的训练科目通知,像一块巨石砸入水潭,瞬间在所有学员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狙击手基础选拔与训练。
通知是由那名以严厉和挑剔着称的轻武器总教官,代号“鹰眼”的掸族老兵亲自宣布的。他站在队列前,眼神如同他擅长的瞄准镜般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冷硬如铁:
“战场上,喧嚣的炮火和密集的枪声能摧毁阵地,但往往决定胜负、扭转战局的,是那些藏在最深处、最安静的声音。一颗子弹,一次精准的击杀,可能比一个排的盲目冲锋更有效。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学习如何成为那个发出‘寂静杀机’的人。但别高兴太早,狙击手不是神枪手那么简单,它考验的也不仅仅是你们的指头。”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锐利:“它考验你们的眼睛,能否在千米之外发现一丝异常;考验你们的耐心,能否在虫噬蚁咬下一动不动潜伏数小时;考验你们的心脏,能否在目标出现在十字线上时保持绝对的冷静;更考验你们的脑子,懂得计算风、计算距离、计算提前量!这不是勇敢者的游戏,这是聪明人、冷静者、极度耐心者的领域!怕吃苦的、脑子笨的、沉不住气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有一个人动弹。所有学员,包括那些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的老兵油子,眼中都燃烧起炽热的火焰。成为狙击手,几乎是每个步兵的梦想,那意味着精英中的精英,死神般的代名词,以及在战场上更大的生存几率和无上的荣耀。
陆小龙的心跳也微微加速。他想起在逃亡途中,无数次依靠敏锐的视觉提前发现危险;想起在第一次实战中,那种扣下扳机前极致的冷静。他似乎天生就对这种远程、精确、带有一丝冷酷仪式感的杀戮方式有着独特的契合感。
选拔 immediately开始,简单而残酷。
第一项,静态视力与动态捕捉。所有报名者被要求站在一条白线后,凝视百米外教官手中快速变换的小型信号旗,分辨颜色和指令。许多人在频繁快速的变换中眼花缭乱,错误百出。陆小龙则目光如炬,瞳孔仿佛能自动聚焦,每一次变换都清晰捕捉,无一错漏。“鹰眼”教官在他身边停顿了片刻,微微颔首。
第二项,极端环境下的稳定性。要求学员单臂平举一支装满水的步枪,枪口下悬挂一枚沉重的弹壳,保持绝对平稳十分钟。肌肉的酸痛颤抖、汗水的迷眼干扰,让大量学员中途失败,弹壳跌落,水洒了一身。陆小龙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将全身意念集中于手臂,仿佛将自身化作了一块岩石,手臂纹丝不动,水面波澜不惊,十分钟到时,弹壳依旧悬停。这份源于多年艰苦劳作和逃亡生涯锤炼出的核心力量与精神专注力,让一旁的岩迈都暗自咋舌。
第三项,心理抗压与呼吸控制。在嘈杂的噪音(枪声录音、吼叫模拟)和强光闪烁的干扰下,进行徒手呼吸练习,要求呼吸频率缓慢、均匀、深长,仪器监测波动。这是对内在定力的极致考验。陆小龙闭上眼,努力屏蔽外界一切干扰,将意识沉入体内,模仿着记忆中父亲在田间劳累后平稳喘息的样子,呼吸渐渐变得如溪流般绵长稳定,仪器上的曲线平滑得令人惊叹。
三轮选拔下来,近百名报名者仅剩下不到二十人。陆小龙、岩迈以及另外几名表现优异的学员赫然在列。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梭温也勉强挤了进来,他依靠的似乎是某种不服输的狠劲和不错的静态视力,但在稳定性和呼吸控制上明显逊色,额头满是汗水。
“很好。”“鹰眼”教官看着剩下的学员,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笑容,“你们勉强拥有了触碰这门艺术的入门资格。但记住,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你们会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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