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SNLA前线指挥部的营地却无人安眠。篝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士兵们凝重面容上的阴影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压抑的愤怒,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陆小龙独自站在营地边缘的了望哨上,背对着喧嚣。他换下了那身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战斗服,但肩头崭新的中尉肩章却沉甸甸地压着他,比任何装备都要沉重。那不是荣誉,是无数条性命换来的责任,是幸存者的诅咒。
他的目光越过黑暗的山峦,投向东南方向——那是军校所在的方向,如今只剩下一片被烈火吞噬过的废墟和无数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几个小时前,他刚从那个地狱杀出来。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岩坎教官送的那把砍刀粗糙的木柄,冰冷的金属刀身映不出他此刻的眼神,但那里面一定燃烧着比罂粟田大火更炽烈的火焰。岩迈…扎图…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昨天还生龙活虎,此刻却已永远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惨叫、他们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吴登…”这个名字从他齿缝间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不再仅仅是杀父仇人,而是摧毁他第二个“家”、屠戮他袍泽的恶魔。仇恨不再是一种模糊的驱动,它变得具体、尖锐,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抵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新的刺痛和杀意。
“中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小龙没有回头,听出是岩迈。他仅存的几个老战友之一,此刻声音里也充满了疲惫和悲怆。
“伤亡统计…初步出来了。”岩迈的声音低沉,“跟我们冲出来的,连伤带活…不到二十个。军校那边…教官、学员…活下来的恐怕…十不存一。”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
陆小龙的脊背绷得笔直,指节因用力握着刀柄而发白。但他没有失控,只是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高山上的岩石:“知道了。让活着的兄弟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口。天亮之后,没时间悲伤。”
岩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冷静,随即重重点头:“是!”他明白,现在唯一能告慰亡者的,不是眼泪,而是让敌人付出百倍代价。
岩迈转身离去。陆小龙缓缓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滔天恨意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用冰冷的理智将其冻结、塑形。悲伤是奢侈品,他现在需要的是力量,是能让敌人恐惧、能保护还活着的人的力量。
天刚蒙蒙亮,营地里的气氛依旧压抑。幸存下来的军校学员们聚在一起,大多带伤,眼神空洞,或压抑着低声啜泣,或沉默地擦拭武器,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陆小龙穿过人群,走向波岩司令的指挥部。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同情,有对英雄的仰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一夜之间,他“单枪匹马”(在他们看来)救出岩坎教官、带队突围的事迹已经传开,但伴随而来的,是他身上那股愈发凌厉、生人勿近的气场。
指挥部里,气氛同样凝重。波岩司令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眼袋深重,但眼神依旧锐利。几位高级军官和参谋围在沙盘前,面色严峻。
“…必须报复!立刻组织兵力,打回去!把吴登那个杂种的据点碾平!”一名性情火爆的团长捶着桌子低吼。
“拿什么打?我们现在前线吃紧,主力被牵制,哪来的多余兵力?军校遇袭,我们的后备军官体系几乎被打断了脊梁!当务之急是稳住防线,重整部队!”另一位较为理性的参谋长反驳。
“那就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白死?这口气咽不下去!”
“冲动只会带来更大损失!”
陆小龙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争论,然后喊了声“报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波岩司令抬了抬手,示意他进去。
“陆中尉,你来得正好。”波岩的声音带着疲惫,“你的伤势如何?”
“皮外伤,不碍事,司令。”陆小龙立正回答,语气平静得不像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
“说说你的看法。”波岩指向沙盘上代表军校的那个、如今已被插上黑色敌方旗帜的点,“我们该怎么回应这次袭击?”
那位暴躁的团长看向陆小龙,眼神里带着期待,希望这个新晋的战斗英雄能支持他的主张。
陆小龙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地形,沉默了片刻。他的冷静与周围焦躁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司令,各位长官,”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立刻大规模反攻,正中吴登下怀。他偷袭得手,必然预料到我们的愤怒,会在沿途设下重重埋伏,等待我们自投罗网。”
参谋长赞同地点头。团长则皱起眉头。
“那难道就算了?”团长忍不住道。
“不。”陆小龙摇头,眼神骤然变冷,像淬火的刀锋,“仇一定要报,而且要加倍奉还。但不能用他们预想的方式。他们希望我们愤怒,失去理智。我们偏要冷静,要比他们更狠、更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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