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与追兵的交火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硝烟混合着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陆小龙半拖半抱着一名腿部中弹的队员,几乎是滚进了那道狭窄、被茂密藤蔓掩盖的岩石缝隙。身后,扎图用最后几块炸药和手榴弹设置的诡雷接二连三地炸响,沉闷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夹杂着敌人惊恐的喊叫和杂乱的枪声。这短暂的混乱,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最后几秒钟。
“快!进去!”岩迈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他守在缝隙入口内侧,一手端着打空了弹匣、枪管烫得冒烟的步枪当烧火棍使,另一只手粗暴地将每一个踉跄冲进来的人往里推搡。他的脸上全是黑灰和凝固的血痂,眼神却像濒死的困兽,燃烧着最后一点凶悍的光。
陆小龙将伤员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岩壁边,猛地转身。视线迅速扫过入口处——算上他自己,最后撤进来的,只有五个人。算上先前进入的第一批伤员和岩坎教官,他们这支突围的残兵,此刻挤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中的,不足二十人。
“扎图!”陆小龙低吼,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到!”扎图的声音从入口方向传来,带着喘不上气的急促。他正疯狂地从随身携带的、几乎空了的背囊里掏出最后几块C4炸药和雷管。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熟练,仿佛这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炸了它!”陆小龙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冰冷得像淬火的钢刀。封死入口,意味着断绝最后的退路,也意味着将可能还在外面的兄弟……彻底隔绝。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被更强大的生存本能和指挥官的冷酷理智压了下去。不封口,追兵随时可能涌进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明白!”扎图没有半分质疑。他快速将炸药塞进岩缝上方几处关键的石缝里,插入雷管,连接导火索——不是电子引信,那玩意在之前的战斗和突围中早就丢光了或者失效了。这是最原始,但也最可靠的方式。
“所有人!退后!紧贴岩壁!捂住耳朵!张嘴!”陆小龙的声音在洞穴内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幸存者们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向洞穴深处蜷缩,哪怕那里更黑暗,更令人不安。
扎图最后检查了一遍爆破点,猛地回头看了陆小龙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一切都已明了。扎图猛地划燃一根火柴,微弱的光苗照亮了他年轻却写满疲惫和决绝的脸庞。他点燃了导火索。
嗤——
导火索燃烧的细微声响,在此刻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走!”扎图低喝一声,转身扑向洞穴深处。
陆小龙是最后一个动的。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嘶嘶作响、迅速缩短的火花,直到它没入炸药之中。然后,他才猛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轰!!!!
一声远比之前诡雷猛烈十倍的巨响猛然爆发!整个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外面愤怒地捶打着山体。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即使捂着耳朵张着嘴,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嗡鸣和眩晕。头顶扑簌簌地落下无数碎石和尘土,砸在钢盔上、肩膀上,生疼。
爆炸的气浪从入口处猛冲进来,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岩石粉末,几乎让人窒息。
几秒钟后,摇晃渐渐停止。尘埃依旧弥漫,手电光柱在其中艰难地切割出模糊的光斑。
入口处,彻底安静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追兵的叫喊。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那狭窄的生命缝隙,消失了。被扎图用精准的爆破,彻底封死。
他们成功了。也……彻底被困住了。
黑暗中,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伤员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呻吟。
“清点人数!”陆小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沙哑,却稳定得不可思议。他拧亮了一支功率最大的军用手电,光柱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沾满污垢的脸。
“报告…营长…我们…我们都在这里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响起,是那个最小的通讯兵,他的武器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此刻正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起。
岩迈靠在对面的岩壁上,大口喘着气,艰难地报数:“连…连同第一批进来的…重伤员…岩坎教官…一共…十九人。”每说几个字,他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他的腹部简易包扎的绷带还在不断渗血。
十九人。
从军校突围时的数百人,到一路血战、殿后阻击、穿越火线…只剩下这十九个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残兵。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悲怆和空虚感瞬间攫住了陆小龙的心脏,攥得他生疼。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一起训练、一起喝酒、一起骂娘的兄弟,岩甩…还有那么多…此刻都不在了。永远留在了外面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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