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身后塌方传来的闷响和敌人气急败坏的叫骂被厚重的土石隔绝,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只剩下自己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和身边战友粗重压抑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浓烈的血腥和泥土的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陆小龙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小腿被刺刀穿透的地方传来钻心的剧痛,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浸湿了破烂的裤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点人数!”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黑暗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回应和摸索声。
“队长…我在。”是扎图的声音,带着痛楚的抽气声,他伤得不轻。
“队长,我也在。”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是那个叫阿山的学员,声音颤抖但坚定。
“还有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是岩坎教官,他被先下来的队员安置在更里面的位置。
“就…就我们四个了?”阿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下来的时候,算上伤员,明明有近十人!
一阵沉默。答案不言而喻。在最后关头,为了堵住入口,肯定有人没能及时撤下来,或者被塌方的碎石击中、掩埋。牺牲,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具体和冰冷。
陆小龙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检查装备!还有多少弹药?有没有光源?”
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
“我…我还有半个弹匣,”阿山报告道,“手雷…没了。”
扎图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就剩这根棍子了(指那根钢筋),还有…还有从那个死鬼身上摸来的两颗手榴弹。”
陆小龙摸了摸自己,步枪在最后拖拽时掉了,只剩腰间那把刻着“龙”字的手枪,弹匣是满的,还有岩坎送的那把砍刀,刀柄被他握得温热。他沉声道:“我有手枪,七发子弹。扎图,手榴弹留着关键时候用。”
“光源…谁有火?”陆小龙追问。绝对的黑暗会吞噬所有人的勇气。
“我…我有一个Zippo,”岩坎的声音微弱地传来,“但油不多了。”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岩坎手中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出几张沾满血污、疲惫不堪却眼神锐利的脸庞。
火光摇曳,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洞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布满苔藓,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湿滑地面,不知通向何方。空气污浊,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陈腐气息。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陆小龙借着微光,快速判断形势,“入口堵死了,但敌人可能会想办法挖开,或者…找别的入口。这里不安全。”
他看向岩坎:“教官,你还能走吗?”
岩坎脸色苍白,肩部的伤口简单包扎着,但仍在渗血。他尝试动了一下,眉头紧皱,却坚定地点点头:“死不了…就能走。”
“好,”陆小龙果断下令,“扎图,你扶教官。阿山,你跟在我后面,注意警戒后方。我们沿着通道往前走,寻找出路。”
他接过岩坎递过来的Zippo,小心地护着火苗,率先迈步。每走一步,小腿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几乎能感觉到肌肉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倒下。他是这支残兵小队唯一的支柱。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很陡,脚下湿滑,好几次陆小龙都差点摔倒,全靠手中的砍刀杵地支撑。身后的阿山和搀扶着岩坎的扎图也走得异常艰难,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黑暗和未知放大了所有的恐惧。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谁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是绝路,还是另一个陷阱?这种心理上的煎熬,有时比枪林弹雨更折磨人。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在黑暗中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
“听!”阿山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惊恐,“后面…后面有声音!”
陆小龙立刻停下脚步,示意大家噤声,将火机捂灭。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起初是一片死寂,但很快,一种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隐隐传来——是刮擦声!还有模糊的人语!虽然隔着厚厚的土层,但可以肯定,是敌人在挖掘被炸塌的入口!
“他们没放弃!”扎图低声咒骂了一句。
陆小龙的心揪紧了。敌人比想象中更执着!必须加快速度!
“快走!”他重新打亮火机,火光比刚才更微弱了,燃油即将耗尽。
四人加快脚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冲。水流声越来越大,空气中湿度也明显增加。终于,通道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稍大的洞穴,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洞顶有钟乳石垂下,地上有一条地下暗河缓缓流淌,河水漆黑,不知深浅。洞穴对面,似乎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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